“靈兒?”看清來者的模樣後,項安也從座位上坐了起來。

他同樣面露驚喜之色,顯然是認識這忽然到來的少女。

周其深愣在了原地。

靈兒?

他看了一眼那徑直走向項安的少女,心頭一顫,忽然反應過來。

這年紀加上與項安親密的模樣,只有傳聞中的那一位了……

甘泉峰另一位鎮守周升的寶貝孫女――周靈兒。

傳說這位周大小姐,為人性子跳脫,在甘泉峰上仗著周升的偏愛,養成了刁蠻任性的性子。

周其深雖是內門,但卻沒見過對方几次,故而第一時間沒有認出對方來。

現在想想,如果剛剛真的出言不遜,被這周大小姐記恨,那這麻煩比起劍奴城被破的之事,也不遑多讓。

念及此處,他一陣後怕,斷是不敢再多言半句,悻悻收聲,低著頭不敢去看二人一眼。

……

“項安哥哥!你說話不算數!走的時候說一個月就回來,這都兩個多月的時間了,你還在劍奴城盤桓,是不是不想見我,故意躲著我?”才剛剛走近,周靈兒就跺了跺腳,嘟起了嘴,有些氣惱的看向項安。

項安這時也從周靈兒忽然到訪的詫異中回過了神來,他笑了笑,旋即伸手拉起了周靈兒的手。

這一接觸,周靈兒的臉色頓時泛紅,有些羞澀。

但卻並未掙扎,心頭的火氣也隨著項安的舉動消散大半。

她任由項安拉著,來到了案臺旁的木椅上坐下。

“靈兒,你別生氣,我本來只是奉峰主之名去滁州做些事情,但哪裡想得到後面鹿兒山與宛城接連出事,我又不得不得趕去檢視情況,你也知道咱們甘泉峰近來和監天司關係密切,這些忙推脫不了的。”

“本來做完這些就該回來了,可劍奴城又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我又只能來這處查案。”項安耐心的跟周靈兒解釋道。

“哼!”周靈兒見到了情郎,心底的火氣早就散去大半,但她還是故作氣惱的冷哼一聲,嘀咕道:“那你也應該來個信啊,我若不是問了爺爺,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在哪裡呢?”

“這一路奔波,從滁州到暮州,暮州又到滄州,沒得一刻空閒,加上事物繁多,確實忘了,下次我一定記得!”項安微笑著朝少女保證道。

周靈兒得了這樣的回答這才算是眉開眼笑,她瞟了項安一眼,說道:“這還差不多,下次你再這樣,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項安聞言自然是連連應是。

……

“項安哥哥,你知道嗎?”

“前段時間我和爺爺去了一趟暮州,在那裡遇見了好多好玩的事情,尤其是在飛魚城,見到了好多蠻族人!”

“他們都長得好奇怪!”

“有些有兩個我這麼高,有些就三四尺高,卻長著比爺爺還長的鬍子!”

“還有些人,衣不蔽體,跟野人一樣!”

“他們售賣的貨物也奇怪得很,有一根骨頭比我個頭還高的……”

誤會解除之後,周靈兒的興致很高,坐在項安身邊嘰嘰喳喳的就說起了自己去暮州的見聞。

方才還死寂一片的府門,也因為少

女的到來多出了幾分生氣。

項安看著滿臉興奮的少女,聽著她講那些,對他而言並不算稀奇的見聞,臉上露出笑容,很配合的露出詫異之色,滿足少女的訴說欲。

“對了!項安哥哥!我和爺爺在飛魚城還遇見了楚昭昭。”周靈兒的話鋒一轉又說道。

“楚昭昭?”項安叨唸著這個名字,暗覺有些熟悉。

“就是那個外門弟子,你忘了?”

“大概半年前,我在天懸城迷了路,就是她給我引的路……”周靈兒說道。

項安聞言倒是也有了些印象:“哦,是她啊,我就說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好像在別的什麼地方也聽過。”

“我想起來了,宛城好像就是她的家鄉,前些日子我還去過……”

“項安哥哥,你知道嗎,她的觀劍養意訣被破了。”周靈兒又言道。

“破了?什麼意思?最近瑤光劍池不是沒有開放過嗎?”項安有些奇怪的問道。

“就是將劍意注入到了一把尋常的劍上。”周靈兒解釋道。

項安聞言眉頭一皺:“我記得她修行觀劍養意訣也有十多年了,如今修為也到了三境,進入內門的難度不算太大,怎麼就在這個關頭把自己的前途葬送?”

“趙念霜交給她的差事按道理來說沒什麼危險啊?”

項安心頭泛起些疑惑,因為楚昭昭幫助過周靈兒的原因,項安也算是投桃報李,將趙念霜的那趟差事透露給了楚昭昭,楚昭昭這才有機會用幾罈美酒,從陸三刀那裡換來這差事。

不然以她一個外門弟子的身份,怎麼輪也輪不到她。

“我也不知道,爺爺還好生說了她一頓,她同行跟著一個少年,好像是為了救對方才動用的觀劍養意訣,估摸著是情郎吧……”周靈兒隨口言道。

末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接著說道:“說起來,跟在她身邊的那個傢伙,好生可惜。”

“天賦資質都很不錯,爺爺都動了要收他入門的心思,但可惜那傢伙患有噬靈症,估計活不了多少時日了。”

項安聽到這裡,便沒了什麼興致,畢竟這天下有天賦的人太多,而有天賦卻不得志的更不在少數,這樣的悲劇雖然少見,但對於項安而言也早已不是什麼稀奇事。

但周靈兒卻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她又言道:“那傢伙還挺可惜的,在飛魚城時,暮州那胡家的長子胡驍在街上折辱一個女子,那傢伙還敢跟胡驍對著來,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跟貪狼卒還打了一架……”

“貪狼卒?”項安聞言忽然眉頭一凝,似乎想到了些什麼:“靈兒,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概兩個月前吧……”

“你才去滁州沒幾天,我一個人在山中無聊,就拉著爺爺帶我去暮州逛了一圈,說起來好險,我們才從飛魚城離開,鹿兒山就出了那麼大的事……”周靈兒並未察覺到項安漸漸古怪的臉色,依然自顧自的嘀咕道。

“兩個月前……”項安此刻卻聽不下去周靈兒後面的話,他叨唸著這幾個字眼,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些極為關鍵的線索,可卻始終無法將之串聯起來。

他當下也顧不得身旁還有周靈兒在,轉身便來到了案臺前,看向自己在宣紙上

寫下的字跡。

兩個月前。

那個時間楚昭昭應該已經去過武陵城。

她是在返程的路上遇見的周靈兒。

項安在宣紙上寫道,同時將這些訊息標註在飛魚城的字跡旁。

在那裡,她與貪狼卒起了衝突。

兩天後,鹿兒山荒蕪出現,那裡有早已銷聲匿跡的龍驤衛祖靈氣息存在。

十餘天后,水陽城的知縣離奇死去。

水陽城的知縣與胡家交好,貪狼卒就是被他尋找的江湖傭兵,派去保護胡驍的。

他死去的地方,是貪狼卒在水陽城附近的居所,同時貪狼卒也在這時銷聲匿跡。

而水陽城的知縣蒲子晉真名李在山,是武陵城的舊人。

項安繼續寫道。

然後又是十來天過去,算時間差不多就是水陽城到宛城所需的腳程。

宛城是楚昭昭的家鄉。

被域外邪神蠱惑的張泉據說就是在楚家的宴會上被芮小竹收回靈劍的。

據說原因是因為得罪了一位大家族的子嗣。

那人應當是楚昭昭的同伴,根據同行弟子的描述,當時芮小竹劍道那位公子時態度很奇怪,像是許久未見的故人……

再然後是七八日之後的劍奴城……

按時間算從宛城到劍奴城差不多也是這麼個時間……

被救走的劍奴以劍嶽城遺族為主。

項安寫到這裡,筆鋒忽頓。

心底暗暗想著,楚昭昭去過了武陵城後,歸途之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與她行徑的時間相差無幾。

幾乎一處的事件結束,待到她走到下一處地點,那處就恰好起了亂象。

而這些亂象幾乎都牽扯到劍嶽城以及武陵城的舊人……

這一切難道和她有關?

可她只是一個尋常外門弟子,修為天賦都不出奇哪裡有這樣的本事?

她在武陵城到底發現了什麼?

項安的思緒有些混亂,但這時他忽然想到周靈兒說楚昭昭的身旁有個同伴。

這個同伴與芮小竹還認識……

“靈兒,楚昭昭身旁那個少年你有印象嗎?”項安抬起頭看向周靈兒問道。

周靈兒有些奇怪項安為何突然這般嚴肅,她眨了眨眼睛,認真的想了想,說道。

“年紀十七八歲吧,長得挺乾淨的,就是有些瘦弱,背上揹著一個布袋子,裡面裝的全是斷劍……”

項安聽聞這般描述,趕忙在宣紙上落筆記錄,想著看看能不能從這個少年身上入手。

“我好像記得他的名字,叫什麼……褚……褚……”周靈兒皺著眉頭冥思苦想。

項安聞言也趕忙看向周靈兒,若是能知道對方名諱追查起來自然也更為輕鬆。

但時間過去有些久了,周靈兒也記得不太真切,她思慮了好一會,忽然眼前一亮。

“想起來了!”

“叫什麼?”項安趕忙問道。

“褚青霄!”

隨著這三個字眼從周靈兒嘴裡吐出,項安的臉色驟然煞白,握筆的手也在那時一顫。

筆落案臺,烏黑的墨點打在雪白的宣紙上,如漣漪般,肆意暈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