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咱們還是趕緊遣使去大清攝政王軍中,請他火速進兵山海關吧!”

“可千歲爺叫咱們堅守山海關不讓清兵進來的......山海關是天下第一雄關,流寇即便真有二十萬眾,急切之間也打不下來。只要熬到清軍自薊州、密雲入關口,流賊必然退去。”

“可是山海關內那麼多百姓和隨軍家眷怎麼辦?山海關的幾處關城都不大,容不下那麼多人。”

“那就轉移出關啊。”

“出關?清軍也正往山海關來呢!難道要把將士們的家眷送給親軍為奴?”

“是啊,不能不管將士的家眷啊!另外餉銀也不夠啊!咱們向朝廷要的百萬開拔餉現在一文錢沒有。一旦開兵見仗,又得支出撫卹和賞銀,那可是花錢如流水!山海關城堅不假,可咱們他M的也得有銀子才能守住啊!朝廷指著咱們關寧軍打仗,就不能不給錢!”

“還是放清兵進來吧!聽說清兵來了十萬,加上咱們的兵馬,十五萬都有了。怎麼都能打垮李自成......李自成一垮,去山西也好,去北京也好,哪兒不比被人堵在山海關強?”

吳三桂的帥府內,幕僚和將佐們一片亂哄哄的聲音。關寧軍的這些人打是能打的,可得用金山銀山哄著才行。

真要他們去和李自成的大軍搏殺一場,就得有幾十萬上百萬兩銀子的重賞!

但是朱慈烺也沒那麼多銀子可以揮霍,所以就沒給吳三桂送銀子去,現在關寧軍的軍餉就靠吳三桂用之前貪汙下來的銀子支撐著。

可是有開銷沒進項的,他也支撐不了太久啊!要真和李自成的二十萬大軍在山海關下打上一個月,那得花多少錢啊?就算吳三桂捨得,他也沒有啊!

另外,就是撤進山海關內的幾十萬百姓讓吳三桂頭疼——說真的,把這些人撤進關內還不如留在寧遠呢!

如果這些百姓家眷現在都在寧遠衛、寧遠中右所、寧遠中左所、廣寧中右所、廣寧中後所、廣寧前屯衛、廣寧中前所這些城堡及周圍的堡寨裡面待著。

他吳三桂現在真的可以靜觀其變。哪怕李自成拿下了山海關,他也擔心什麼。李自成根本不可能出關去逐城逐堡的和吳三桂爭奪遼西。這一路打下來,多爾袞別說是北京,連陝西都拿下了。

如果關寧軍在松錦大戰後就入關,在永平府和薊州鎮境內安置下來,那也就沒有李自成打破京師的事情了。

只要關寧精銳去支援大同、宣府,那裡的守軍也不會投降,李自成連順天府的邊都摸不著。

可是崇禎皇帝偏偏在三月六日,也就是北京淪陷前十幾天才下達放棄寧遠諸城,遷移百姓入關的旨意——這狗屁旨意還真不如不發呢!

不發這旨意,現在吳三桂還好好在寧遠衛待著呢!

現在可好,給大順和清國堵在山海關了!真是進也不得,退也不能。現在就是想回寧遠都不可能了!

多爾袞的大軍多半都過遼河了,還會容吳三桂縮回寧遠?

吳三桂那個發愁啊!

崇禎的聖旨坑他,多爾袞的大清兵逼他,李自成這個賊頭也不知吃錯什麼藥了,不去大沽口追殺皇上,卻往山海關來!還有一個搶了自家妹子,忽悠了自己老爹和兄弟的太子爺,居然把引清兵入關的妙計看成了下策!

不過話說回來,引清兵容易,送清兵難啊!搞不好真就弄巧成拙,被多爾袞那個韃子攝政王逼得不得不投韃.......

這時底下的人還是亂哄哄的,七嘴八舌的吵吵,聲音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吳三桂額頭青筋直跳,最後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吼了一聲:“別吵吵了!”

聲音之大,讓都堂內的眾人都嚇了一跳,全都不敢言語了。

吳三桂的目光在自己麾下的將領幕僚身上一一掃過,看到的都是一籌莫展的神色。

他這個集團有點重武輕文,能打能殺的漢子是不缺的。可能為他謀劃戰略的謀士卻一個也無,即便有幾個文職幕僚也不過是書辦吏員的水準。

正失望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一個陌生的黑麵孔上有點不大一樣的表情,彷彿有些想法。

這人是......吳三桂想了想,記起來這人是陳圓圓帶來的護衛,名叫劉生的。好像跟孫傳庭幹過,比較瞭解流寇,而且還識得幾個文字,所以就委了個小官,擱在幕僚堆裡面了。

“劉生,你有話要說嗎?”吳三桂問。

劉生點點頭道:“爵爺,您把定王給忘了。”

這個黑臉粗鄙其實是舉人!而且水平不低,如果不是兵荒馬亂的,中進士當文官都是早晚的事兒。

作為一個預備文官,劉生當然曉得該怎麼甩鍋了。

“對對對......”吳三桂一拍額頭,“差一點就把定王殿下這尊大神給忘記了!你再說說,本爵該怎麼用好這尊大神?”

劉生笑道:“爵爺之前不就是以定王的名義向滿洲人借的兵?現在不妨繼續打定王的旗號,一方面應付滿洲人;一方面在永平府境內張貼告示,就言定王殿下借來了十萬滿洲兵,不日將反攻北京。如果闖逆聞之而退,那麼咱們就不開山海關放滿洲兵來了。”

“哈哈哈,”吳三桂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這個粗胚還有這等謀略......好好好,就這麼辦!本爵不過是區區的遼東總兵官,上面還有薊遼總督,還有大明定王殿下!本爵可是大大的忠臣,當然要聽總督和定王殿下的話!”

......

李自成是四月十三日離開北京開始東征山海關的,比多爾袞離開瀋陽的時間還晚了一天。而由北京到山海關的距離,同瀋陽到山海關的距離差不多,都是七八百里。不過李自成的這一路卻走得比多爾袞辛苦。

多爾袞的大軍在進入寧遠衛的地盤前,都在清國土地上行軍。不僅不用擔心遭到攻擊,而且沿途的官府還會組織民伕,提供飲食。八旗大兵計程車氣也非常高昂,幾乎人人都渴望著入關奪取北京城。

而李自成的大軍卻是在“敵境”行軍,這讓他非常意外。所謂的敵境並不是說北京以東直到山海關的土地還在明朝的牢牢控制下。而是沿途計程車紳百姓,都把大順軍當成了入侵者!

這樣的情況和他向北京進軍時遇到的情況完全相反。那時候大家都在迎闖王,大軍過處都是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闖王大軍甚至不用準備軍糧,靠沿途百姓的供應,就能一路行進了。

可是現在,大軍所過,人都不見一個!別是軍糧了,連打聽個訊息都找不著人!

進入永平府境內後,不僅路邊上沒人,連開平衛城和灤州城都空空如也,百姓官員,都跑得一個不剩。迎接李自成大軍的,只有貼在城門口的告示。

“陛下,您看。”

在灤州城外,總管御營的李雙喜將一張剛剛揭下來的告示雙手遞給了李自成,李自成接過來一看,濃眉就不自覺的擰成了一團。

“大軍師,二軍師!”李自成將宋獻策和顧君恩都叫道跟前,把手中的告示交給二人,等他們看完之後,就沉著聲問:“你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