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朱三太子來沒來潮州的事兒,朱和盛可不敢如實回答。他能這麼說?

難道和那個貌似關公,看著就脾氣暴躁的親爹說:“阿爸,兒子看你打小就沒了爹,缺乏父愛,挺孤單的,所以就給您認了新爹......就是崇禎皇帝他老人家,您現在就是朱三太子朱慈炯了!”

他要敢這麼說,那把大砍刀沒準就照他的頭顱劈下來了!

不過他不說,不等於別人不會說......剛才朱和盛以為爸爸不要他了,一時嘴快,可把什麼朱三太子、朱三太孫都嚷嚷出來了。

所以朱和盛腦筋一轉,趕緊轉移話題。

朱和盛大聲問:“諸葛軍師,我們現在往哪兒跑?回大南山的路肯定走不通,想去大老輝的地盤避難也不容易......鄧光明那狗官可不會輕易放過咱們的!”

諸葛三和倒是胸有成竹,哈哈笑道:“我們現在已經進了山林,鄧光明的騎兵可進不來,那就沒什麼可怕的。等過了這片山林,再向南二十里,就到了你契爺於老爺子的地盤貴嶼都了。只要入了貴嶼都城,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這鄧光明總不至於調兵攻打貴嶼都城吧?”

朱和盛想起來了,自己除了朱琚杉這個佔山為王的親爹之外,還有個契爺,名叫於忠賢,是揭陽縣當地的大土豪。是大明潮州府(府治在達壕島)下的揭陽縣令兼大清潮州府揭陽縣的縣丞!

厲害吧!身兼明清兩朝官職,在潮州地方上也算是獨一份了!

除了“忠臣兼仕二主”之外,這位於老爺子和大南山上的天王朱還是一起發財的把兄弟!

這個大南山佔地很大,南北百餘里,東西四十里,而且人煙稀少,山路崎嶇,進出一趟很不容易。

如果天王朱在山下沒有同夥,他這買賣是很難做好的——進出大南山一趟就得好幾日呢!而且大南山距離潮州內路的交通要道練江、南溪都挺遠的,劫個道來回就得十天半個月的,這哪兒行呢?

而且天王朱搶到的東西得變現,綁到的肉票得讓人拿錢來贖,保護費也要有人代收。

另外,大南山上的這夥反清復明的義士自己還有走私和販賣私鹽的買賣要做,這兩個買賣也得有人在山下幫著張羅啊!

而貴嶼的大土豪於老爺子,就是在山下幫著天王朱、火炮朱父子張羅買賣的合作伙伴。

為了拉近雙方的關係,於老爺子還和天王朱一起拜了把子,還收了天王朱的兒子火炮朱為契仔。

另外,天王朱、火炮朱父子還在於老爺子統治的貴嶼都城內擁有一處宅院。他們每次下山做大買賣之前,都會先在那處宅院中休整準備。辦完事後,多半也會去那裡躲藏。等風聲過了,才會回大南山裡面的據點天王寨。

想到自己還有個土豪乾爹,朱和盛就覺得安心了不少,於是就對剛剛認識的親老爹朱琚杉說:“阿爸,我們得走快些......爭取今晚就到貴嶼都!”

朱琚杉聽見兒子這話,又是眉頭一皺,沉著臉道:“開什麼玩笑?從這裡到貴嶼都有四十里路,還得翻一座山,今晚上怎麼可能到得了?明天上午能到就不錯了!”

說著話,他大手一招,對身後的大南山眾義士們喊道:“都跟上了......今晚走個通宵,明天到了貴嶼都再安安心心的睡覺!”

“好勒!”

“得令!”

“去貴嶼都睡覺......”

天王朱身後的義士們大聲應和著,顯得士氣高昂。不過朱和盛得到心裡卻沒什麼底兒,如果沒有朱三太子、朱三太孫這兩條大魚,鄧光明的確不會去攻打貴嶼都城......可是現在,這個鄧狗官抓不到朱三太子、朱三太孫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

......

“混帳王八蛋!你們這些混帳王八蛋!除了知道搶錢搶女人,你們還知道什麼?不僅沒抓到朱三太子,連朱三太孫都丟了......媽了個巴子的,你們叫老子怎麼跟皇上交代?老子報功的題本、奏摺都發出去了!現在人沒了,老子怎麼辦?”

當黃昏來臨的時候,南溪橋邊,正有人暴跳如雷的指著一群穿著布面甲的旗兵呵罵。

此人正是續順公府副都統,東北那旮旯來的狗官鄧光明。

鄧狗官都要給氣炸了!

他本來算得挺好,利用押送朱三太孫去廣州的機會,把那個朱三太子(天王朱)給勾出來抓了,這可就是雙份的功勞!怎麼都能讓鄧副都統放一任提督吧?

這一省綠營提督的油水,可比一個公府副都統多太多了——續順公府總共就五個佐領一千個旗兵,這麼點人,連空額都不敢吃啊!

因為潮州這個地方前明餘孽的勢力太大了,達壕海寇邱輝不僅受封(鄭明的封)了忠勇伯,而且還在達壕開了大明潮州鎮總兵衙門和大明潮州府......還時不時的沿著榕江南溪和練江入寇。

康熙七年那回,邱輝的軍隊還沿著榕江南溪一路推進到了棉湖寨——那地方距離達壕海口都一百五六十里了!

而且邱輝的軍隊還在棉湖寨駐紮了一個多月,簡直不把潮州的大清兵放在眼裡。

所以鄧光明這個副都統根本就不敢剋扣下面的旗兵旗丁,也不敢打潮州鎮綠營兵的主意,完完全全一個“被清官”,都快把人“清死”了。

現在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錦上添花的朱三太子沒抓到,連保底的朱三太孫也沒了!

而朱三太子、朱三太孫之所以會沒了,當然不能怪鄧副都統制定的抓捕計劃不好了。而是執行這個計劃的人不好......看看這些去抓人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的公府旗兵就知道了!

這幫人壓根不在乎朱三太子、朱三太孫在哪裡,他們就想著搶那些南溪橋私商的財物了!

現在他們人人都發了一票,可朱三太孫卻給弄丟了,這讓鄧光明怎麼向上面交代?現在的康熙小皇帝可不好糊弄!誰知道會不會龍顏大怒?

鄧光明現在能不著急?能不惱火?

他這正惱火呢,突然聽見潮州知府薛章罵人的聲音了。

“陸仁義!你,你個混蛋!叫你看著朱三太孫,你怎麼就把他給放跑了?你,你,你......”

“太守老爺息怒,小的,小的不是擔心您被大波玲的給殺了嗎?小的如果不帶人來把大波玲打跑,您現在都成大清忠烈了!”

“那都是你們不中用!一百多人呢!怎麼就打不過大南山上的幾十個土匪?”

鄧光明聽見薛章罵人的話,突然想到了什麼,當下就抽出腰刀轉過身大步向那個正跪在薛章跟前請罪的陸仁義走去了。

原來這陸仁義並沒有被天王朱、火炮朱兩父子帶走,更沒有被殺,而是給放掉了。有這麼好的事兒,當然是因為這傢伙太會做人,刀切豆腐兩面光,在潮州府的公門中人當中也有頭有臉。朱家父子都是江湖中人,自然願意留著他這位大班頭好打交道。

可是鄧光明卻不管那些,到了陸仁義跟前就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了,不僅把陸仁義嚇了一跳,還把邊上的薛章給嚇壞了。

“鄧副都統饒命啊!”

“副都統,你這是做什麼?”

鄧光明瞪了薛章一樣,然後怒氣衝衝的看著陸仁義,怒吼道:“姓陸的,你是什麼東西我再知道不過了!快說,天王朱躲哪兒去了?他是回不去大南山的,也去不了邱逆的地盤,路都給我的人封了。所以他一定還躲在什麼地方!你是潮州的地頭蛇,一定知道,說不說?”

陸仁義今天也真是倒了血黴,上午讓天王朱拿把關刀往脖子上架,現在又給鄧光明拿把腰刀往脖子上比劃。

那是脖子啊!不是刀架子啊!

不過他也知道天王朱拿關刀往他脖子上比劃只是裝樣子給人看的,而鄧光明是真的要砍了!

“我說,我說......”陸仁義連忙說道,“他,他們多半去了貴嶼都,貴嶼都的於忠賢是火炮朱的乾爹......”

鄧光明收回了刀子,大聲呼喊道:“弟兄們,上馬......連夜行軍,去貴嶼都抓朱三太子!”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