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看了院子裡一眼,護衛離得比較遠。

王府裡不知還有多少眼線,沈定珠轉而回到蕭琅炎的屋子。

“你進來說。”

程茴跪了一整夜,已經站不起來了,她面色蒼白地扶著門框,手臂因使勁兒發抖。

沈定珠昂了昂首,沉碧便上前幫著扶她站了起來。

程茴雙腿發麻,腳也不聽使喚,到了屋內,跪坐在沈定珠面前,手指顫顫巍巍地從袖子裡拿出來一個藥包,呈遞了上去。

沈定珠沒有接,拿帕掩住口鼻:“你直接說,這是什麼?”

程茴忍著疼痛,道:“這是昨天宮裡的人把奴婢行囊送來時,夾帶在裡面的,奴婢來王府之前,嫻妃娘娘曾交代,要找機會將這個下到您的食物裡,不能讓您成孕。”

這麼說,又是絕子藥了?

沈定珠沉著眼眸,她不明白,嫻妃怎麼就那麼怕她懷有身孕。

就不說蕭琅炎會不會答應,便是現在,寧王府沒有一個正妃,她也不可能被允許有身孕。

若是真的侍寢,都不用蕭琅炎開口,徐壽定會端來一碗避子湯。

“既然如此,你嘗一口給我看看。”沈定珠輕啟朱唇。

程茴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沈定珠目光清冷:“看你這包藥的分量應該不少,想必是要分開幾次用,你只喝一次,不會有問題。”

沉碧在旁邊跟著接話:“何況你既然打定主意要伺候主子,就應該喝下去,能不能服侍,還不是主子說了算?”

程茴咬緊牙關,揭開藥包,沈定珠看了一眼,居然是三顆黑色的藥丸。

還沒湊近,就聞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氣味。

沈定珠皺緊眉頭。

就這種藥,還想不動聲色地給她喝下去?她聞不到才怪。

程茴拿起一粒,手臂發顫,好幾次想要嘗試放進嘴中,但始終下不了決心。

沈定珠有的是耐性,她抱臂端坐在凳子上,美人如玉般潔淨的面孔,透著淡淡的絕色無情。

她前世吃過苦,也不會有莫名其妙的同情心,程茴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終於,程茴眼睛一閉,將藥丸放進嘴中,飛快地嚥了下去。

沉碧走上前:“你張開嘴,讓我檢查檢查,別想糊弄主子。”

程茴張嘴,眼淚如注,沉碧檢查了半天,點了點頭。

沈定珠這才道:“沉碧,你將她扶起來,上次王爺送我的金瘡藥,你拿來給程茴。”

程茴哭著道:“謝主子。”

沈定珠又說:“你也跪了一晚上,想必累了,沉碧送她回耳房,程茴,準你休息一日,明天好好來伺候。”

“是。”程茴嘴裡說著感恩,踉蹌著跟沉碧離開了。

沈定珠拿起她留下的兩粒藥丸,沉眸想了想,便自己收了起來。

一炷香後,沉碧回來的時候,沈定珠已經吩咐了幾個家丁,幫她將西苑的東西都搬了回來。

“主子,”沉碧也改了口,將沈定珠悄悄拉到一旁,“奴婢將程茴送進屋以後,在門口特地等了片刻才走,果然看見她摳嗓子,想將藥都吐出來。”

沈定珠抿了抿唇:“這個我猜得到,但你放心吧,應該就是絕子藥,若是毒藥,她不敢真的吞下去。”

沉碧壓低聲音,有些憤懣:“她憑什麼不吃絕子藥,莫非還想著伺候王爺,跟主子爭寵?”

沈定珠噗嗤一笑,媚態嬌柔,她點了點沉碧的鼻尖:“不然呢?我的傻丫頭,你以為她忍氣吞聲,是做什麼,真的為了效忠我嗎?”

沉碧皺眉嘟囔:“奴婢就知道她不老實。”

程茴從一開始決定要跟著蕭琅炎的時候,就註定了她不管做什麼,目標都只有一個,獲得沈定珠的信任,再找機會接近蕭琅炎罷了。

而她之所以現在如此豁得出去,也無非是明白,暫時不能得罪沈定珠。

可不代表她放棄了。

沈定珠看得明白,心裡如明鏡一般。

她輕輕拍了兩下沉碧:“好了,你去盯著他們幫我搬東西,然後再拾掇一下屋子,被褥要墊極軟的。”

沉碧嘻嘻一笑:“奴婢知道,主子您去那邊坐著曬太陽,一會就好。”

與此同時。

蕭琅炎的馬車從宮中駛出,他閉目養神,忽而,馬車戛然而停。

車伕的聲音低低地從簾外傳入:“王爺,傅大小姐候在街口。”

他話音剛落,傅雲秋的聲音便緊接著跟來:“琅炎,我們能聊一聊嗎?”

蕭琅炎挑簾,看見傅雲秋身披青色的大氅,面色憔悴地立在光暈裡。

他神情微冷:“有什麼事,你就在這說。”

傅雲秋神情閃過一絲難堪:“這裡離皇宮太近,人來人往難免會看到,求你了,不要在這裡可以嗎?”

蕭琅炎沉息,目光深處凝聚著晦冷。

須臾,他才道:“上車說。”

不一會,傅雲秋坐了進來,馬車徐徐向前駛去。

她一坐在蕭琅炎身邊,他就聞到她身上濃濃的麝香味,頓時皺起凜冽冷眉。

平時他對這種氣味並不敏感,但試了幾次,沈定珠都吐得死去活來,故而蕭琅炎側身避開。

他冷眸盯著傅雲秋,下意識的語氣,帶著淡淡的厭惡:“你有什麼事,儘快說。”

傅雲秋沒想到,他竟這樣避她。

她眼中閃爍著淚光:“您在怪我嗎?怪我當時在皇上面前,沒有幫沈姑娘澄清,可是我也是相信了趙玉圓的話,我也被她騙了!”

蕭琅炎單手撐頭,半垂著的冷眸掩下不耐煩:“本王知道。”

他越是這樣冷靜平淡,就越讓傅雲秋慌張。

她囁喏唇瓣幾次,才道:“您還記得嗎?我們年幼的時候,皇上將您關禁閉,宮人欺負您不得寵,是我一次又一次的爬過圍牆,頂著被太后娘娘責罵的危險,為您送去吃的。”

“我的這雙手,也是在那個冬天留下了舊疤和凍瘡,從那時開始,每年冬天必定發作一會,手又癢又疼……”她說著,落淚不已。

“以我們的關係,如果您真的愛沈姑娘,我定會護她萬全,可前提是沈定珠值得!但您知不知道,去年花燈節那群窮兇極惡的賊匪,就是她帶來的人!”

蕭琅炎豁然看向她,眼神冰冷:“休要胡說。”

“我沒有撒謊,太子對沈定珠格外喜愛,想將她納為妾室,便派人去問沈家從前的奴僕,想知道她的喜好。”

“可是,沈家的奴僕親眼看見,花燈節那夜送沈定珠回來的人,就是那群賊匪其中之一,他們喊她小主子!”

蕭琅炎目光驟然森冷,泛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