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被關押進了一座窄小的院落內,剛進屋子,就聞到撲面而來的潮腐氣息。

她身上還難受著,方才去乾元殿為蕭琅炎解圍,已經是強撐著身體。

被關進來後,皇帝親衛統領冷著臉說:“每日三餐,會按時送來,其餘時間若有吩咐,沈姨娘再喚外頭的人來。”

沈定珠坐在木榻邊,輕輕地點點頭:“有勞。”

他們離去關上門,她聽見外頭傳來上鎖的動靜。

不一會,隔壁傳來喧鬧聲,聽見徐壽的聲音時,沈定珠的心微微定了下來。

看來,皇帝允許徐壽跟著蕭琅炎身邊伺候,還不算全然放棄了這個兒子。

不過想來也對,如今朝政被蕭琅炎把持著,事事都要靠他親力親為,縱觀皇子之中,除了明王,還有誰有能力與蕭琅炎抗衡?

而如今,明王在江南一代,處理水賊的事。

等那邊也靜下來,沈定珠躺在榻上,虛弱的半闔著眼眸。

“沈定珠?”神思恍惚中,隔壁傳來呼喚她名字的聲音,蕭琅炎聲音冷冷低沉,“你怎麼樣?”

沈定珠強撐著上半身,她一步一緩緩,挪到了牆邊的椅子上坐下,有氣無力地展露出一抹蒼白的微笑。

哪怕蕭琅炎看不見,她也昂起那漂亮的臉蛋道:“妾很好,王爺無須擔心。”

“逞能!”蕭琅炎低冷的聲音中,帶著責怪和嚴厲,沈定珠都能想象到他的神色,必然是氣惱的。

他說:“本王讓你跟隨徐壽先行出宮離開,為何要去乾元殿?”

沈定珠裹著被子,明明是炎夏,她卻覺得身上冷,纖穠的睫毛微微垂著,白瓷般嫵媚的臉上,存有一絲雲霧般的淺笑。

“因為,妾不能讓王爺就這麼死了,如果王爺有事,妾的家人,就再也沒有機會從漠北迴來。”

蕭琅炎是唯一能救沈家的人,她將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他身上,所以,現在沈定珠的眼裡,他的命比她自己都重要。

然而,對面的蕭琅炎似乎沒有聽到希望的回答,長久的沉默,沈定珠快要睜不開眼了,她睏倦極了。

“岑太醫怎麼說?你的身體……”後面的話,蕭琅炎的聲音過低,沈定珠沒有聽清楚。

她於睏意中回過神來,嬌啞的聲音迷濛地回道:“離開前,岑太醫猜到妾會被懲罰,故而給了一瓶藥,讓妾隨身攜帶服用。”

牆壁那端,蕭琅炎鬆了口氣,他盤坐在榻上,冷淡的雙眸,因褪去了華貴的衣冠而顯得更加俊美無端。

想了想,蕭琅炎抿了抿唇,問:“本王問你,你還疼不疼,怎麼不回答?”

那邊,沈定珠已然沒了回應,蕭琅炎微微皺眉,走到牆壁邊,呼喚了兩聲:“沈定珠?沈定珠!”

依舊無人應答。

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蕭琅炎頓時走到門口,外面的禁軍急忙阻攔:“王爺,皇上有令,您不得外出。”

候在外面的徐壽忙不迭跑來:“王爺有什麼事,交代奴才去辦便是。”

“去隔壁看看沈定珠,她是不是又昏過去了?若是,立刻傳太醫過來!”蕭琅炎冷聲催促。

徐壽連忙去了隔壁的院子裡。

相比蕭琅炎,看管沈定珠的唯有四人,還有一名老實本分的小宮女,徐壽說明來意後,禁軍才讓他去屋子門口看看。

“沈姨娘?您可休息了?”徐壽喊了好幾聲,也是得不到回應。

他皺著眉猶豫,片刻後,跟守衛的禁軍說:“還是開門確認一下吧,沈姨娘她身子不好,皇上只說要幽禁徹查,卻沒說要她丟了命。”

禁軍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拿出鑰匙,將門開啟。

徐壽沒有進去,只是探頭一看,沈定珠的嬌弱身影,已經回到那木榻上,裹著被子彷彿睡著了。

他不放心,怕不能跟王爺好生回稟,就讓小宮女進去確認。

小宮女邁步小心,在沈定珠身邊,輕輕地推了推她:“姨娘,沈姨娘?”

沈定珠皺著柳眉,嗡噥一聲,翻了個身,繼而又裹緊了被子。

小宮女見她粉面桃腮,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於是大膽地伸手,貼住她的額頭,忽然,一驚!

“好燙。”小宮女返回門口,低頭道,“沈姨娘約莫是病了,渾身高熱。”

徐壽神情一變:“快請太醫來。”

禁軍立刻阻攔:“沒有皇上詔令,不得隨意走動,還請徐公公不要為難我等。”

徐壽心急如焚地回到蕭琅炎身邊,如實稟奏,蕭琅炎冷眉狠狠皺了起來。

他提醒徐壽:“沈定珠身上有一瓶藥,讓小宮女找出來,喂她一顆吃下去。”

岑太醫給的,應當不會有問題。

徐壽連忙照做,來回奔波半晌,終於跟蕭琅炎回稟:“奴才親眼看著小宮女將藥喂進去了。”

蕭琅炎這才重新閉上冷眸,靠著矮榻休息。

徐壽看著他臂膀上的刀傷,只是粗略地包紮了一下,有些擔心地問:“王爺,要不要讓奴才這個時候去請示皇上,興許能將太醫請來。”

蕭琅炎薄唇微動:“現在不要去,正是關鍵時候,你請來的是太醫,還是要我們性命的人,誰都無法保證。”

徐壽心下一冷,頓時明白過來蕭琅炎的意思,頷首道:“奴才明白。”

沈定珠睡了很長的一覺,期間,她感覺身上火熱的難受,岑太醫說了,繆毒不會清理得那麼幹淨。

就算解了毒,還會難受兩三天,覺得渾身猶如火烤,很是難耐。

“水,水……”沈定珠閉著眼,聲音沙啞地呼喚。

奇怪的是,她好像聽到耳邊傳來蕭琅炎的聲音:“她要喝水。”

不一會,就有人推門進來:“沈姨娘,水在這裡。”

沈定珠迷茫地睜開一條眼縫,看清楚對面站著的,是一個瘦小的宮女。

她低頭,喝著小宮女端來的清涼茶水,心中卻疑惑——

方才聽到的,不是蕭琅炎的聲音嗎?

他彷彿就站在身旁似的,難道,是她出現了幻覺?

小宮女走後,重新關上了門。

沈定珠復而躺下,透過緊閉的窗牖,發現外頭夤夜深深,原來早已到了晚上。

“沈定珠?”蕭琅炎的聲音再次傳來,“醒了麼。”

這次,她恍然驚醒了一雙圓眸,左右地梭巡起來。

真的是蕭琅炎的聲音,而且很近!

“王爺……您,藏在了這個屋子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