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地牢裡,鼠蟲橫行,潮溼的空氣中,瀰漫著血肉腐爛的氣味。

傅雲秋稍稍一動,就感到渾身上下的鞭傷疼的她發抖。

“來人……來人……我要水……”凌亂的頭髮蓋在臉上,她嘴唇乾裂的可怕,沙啞的聲音猶如上了年紀的老嫗。

蕭琅炎命人將她關在這裡已經有四日了。

什麼都不問,也不審,就是讓獄卒拿帶著倒刺的鞭子抽她,一天抽十道,偶爾給口吃的和水喝,之後就不管了,次日再迴圈反覆。

蕭琅炎彷彿只是想吊著她的命,不讓她死的痛快。

就在這時,負責監守她的兩個獄卒從外走來,他們看著傅雲秋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將死之人。

傅雲秋掙扎地動了起來,鎖鏈嘩嘩作響:“皇上是不是肯見我了?他肯聽我解釋了是不是?”

獄卒面無表情:“皇上說,只給你十天的機會,如果你一直不肯交代剩下那半虎符的下落,十天後就拖你去刑場,五馬分屍。”

說完,獄卒就將準備好的餿了的飯菜,強行塞進傅雲秋的嘴裡。

“唔唔啊——!”她拼命甩頭慘叫,卻被獄卒一把掐住下巴,狠狠地用手將渾濁的菜飯塞進嘴裡。

一股濃濃的酸臭氣直達天靈蓋,傅雲秋想吐,獄卒卻奉命必須要讓她活著,故而死死捂著她的嘴巴,逼迫她吞了下去,傅雲秋痛苦地渾身發抖。

蕭琅炎若想折磨一個人,手段向來無情狠辣,他徹底對傅雲秋失去了耐心,所以這次,不管用什麼方法,就是要她吐出那半個虎符的下落,要是她不肯說,他也不再追要了。

十天的時間,是他給她最後的期限。

傅雲秋昏死過去。

沈定珠安安靜靜地在瑤光宮裡養身體,外間的事一概不問,蕭琅炎極其忙碌,但每日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看看沈定珠的情況。

陽春三月,初二是個吉利的日子,欽天監測算乃是祭祖吉日,蕭琅炎便將祭祖定在這一天。

宮中準備的隆重,規矩複雜,晉朝歷代皇帝每年祭祖都是相當重要的事,通常能陪伴在皇帝身邊的,基本都是皇后,而輪到蕭琅炎,他毫不猶豫地帶上了沈定珠。

禮部官員拿著皇帝給的名冊,看見沈貴妃的名字時,面面相覷,久久沒有告退,似有難色。

蕭琅炎從堆積成小山般的奏摺後,抬起頭來看著他們:“有什麼問題?”

“皇上,您帶貴妃娘娘沒什麼問題,只是……是否還要帶別人?比如,崔德妃?”沈貴妃家世不夠,卻能陪著皇上去祭奠列祖列宗,若不挑出另外一個出身高貴的妃嬪一起隨行,那些言官又有得說了。

蕭琅炎放下筆,薄眸幽幽冷冽:“後宮妃嬪本就不多,張、佟二人不符合身份,而崔德妃身體尚未好全,朕帶著貴妃去,有何不可?”

禮部尚書眉心一跳,拱手低頭:“臣不敢妄議,只怕言官他們……”

他話都沒說完,蕭琅炎已經強勢打斷:“無論朕怎麼做,言官都有說辭,朕倘若顧忌他們,又何必做這個皇帝?再者,沈貴妃除了身份最合適陪同朕祭祖以外,她還已為朕生育了皇長女,腹中更有六個月的龍胎,朕帶著她祭祖,只怕列祖列宗高興來不及。”

皇帝都這麼說,禮部官員他們自然不敢再有異議,於是紛紛領命,各自按步操辦去了。

沈定珠是在一個陰天陪著蕭琅炎上山的,皇陵建在連綿的山坳中,開國太祖尋了一名術士,專門挑了一塊風水寶地,整座山頭沉睡著晉朝的歷代皇帝與他們的妃嬪。

為了讓沈定珠能舒服點,不受山路顛簸的辛苦,蕭琅炎早已讓人在馬車裡鋪滿了三層的柔軟兔絨毯子,既不熱,也能護著沈定珠的身子。

沈定珠玉白粉嫩的指尖挑簾,盈盈美眸看向馬車外,前頭開路的禁軍一眼看不到頭,浩浩蕩蕩的宮女和太監陪伴在側,皇帝的龍駕之後,便是臣子們的馬車,綿延數十里之多。

祭祖時,能被皇帝帶在身邊的官員,皆為朝中砥柱。

山中的水霧帶著潮氣,雖然天氣陰沉,可空氣中飄滿了山野間野花的濃香,放眼望去,遠處連綿不斷的山脈,就像是水墨畫中的線條,勾勒出將明將暗的輪廓。

沈定珠剛覺得有些心曠神怡,便被人從後面輕輕摟住。

“別吹著風。”蕭琅炎原本正忙於一堆奏摺,此刻卻坐在沈定珠身旁,將她護在懷裡,高大的身軀,將吹進來的風都擋去。

他說著,看了一眼外面的路途:“距離皇陵還有段距離,你累不累?朕讓車隊停下來休息片刻如何?”

沈定珠連忙搖頭,耳垂上掛著的兩顆渾圓的珍珠,透著溫潤的光澤,她反握住蕭琅炎的手掌:“臣妾不累,一鼓作氣抵達就好,到了再歇。”

或許愛是常覺得虧欠,她越如此體貼不鬧騰,蕭琅炎就愈發覺得委屈了她,不由得低頭吻了吻沈定珠的髮間。

“方才路過濺谷,朕好像看見一大片野芍藥,回去的時候,讓人採摘,你不是說澄澄喜歡吃芍藥甜糕,帶給她,她必然喜歡。”

提到女兒,沈定珠嬌美明麗的面孔,也多了幾分和煦的暖笑,姿色傾城絕麗:“出宮之前,澄澄還一直委屈,想跟皇上一起來,知道不能一同出門以後,她倒是難過了一陣,若能帶回芍藥,澄澄會開心的。”

他們的女兒最近著涼,剛病好沒兩日,蕭琅炎和沈定珠都不忍心折騰小傢伙,乾脆將她留在宮裡。

沈定珠還留下了繡翠和春喜,他們兩個穩重,蕭琅炎更是將陳衡留在了孩子身邊。

馬車半個時辰後,抵達皇陵,沈定珠甫一下馬車,就見眼前一片黑壓壓的官員,個個都低著頭,本分地列在道路兩旁。

蕭琅炎牽著她的手,將她心中剛剛升起的半點遲疑給驅散,隨後,兩人並肩走上百餘級石梯。

石梯綿延至山頂,沈定珠自己走了一段路,便覺得後腰酸漲,累的氣喘吁吁。

她嬌麗的面容氤氳起兩抹彤雲,白皙的額頭也生出細汗,正輕輕擦拭的時候,忽然被蕭琅炎打橫抱起。

“啊——”她一聲嬌呼,等反應過來時,蕭琅炎已經抱著她正在登階,沈定珠看了一眼跟在他們身後的群臣,有些不安地晃了晃小腳,“皇上,放臣妾下來,讓臣妾自己走吧。”

她不是不能爬,只是會走的慢一點,因為現在月份大了,身體不像從前那樣輕便。

“不用,朕抱著你,免得你難受。”

“可是官員們都跟在後面,讓他們看見……不好。”她垂下穠麗的長睫,貝齒咬唇,有些忐忑。

蕭琅炎揚起劍眉,只輕輕一笑,胸膛內,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不斷傳來,安撫著她的緊張。

“你是朕的女人,懷了朕的孩子,這臺階太長,朕抱著你上又有什麼不好?別說百餘級臺階了,就算朕面前是登天梯,也會拉著你一起上去。”

沈定珠抬起盈盈黑眸,脈脈地看著他。

蕭琅炎額頭上已有了淡淡的細汗,加深了眉眼的深邃英俊,玉龍金冠下,帝王的面孔透著淡淡的冷然睥睨。

沈定珠情不自禁地摟緊他的脖子,低聲如嗡吟般說了一句:“謝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