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站在石凳上還沒她高的破小孩臉頰紅撲撲的,眼睛又圓又大撲閃撲閃,小嘴叭叭的時候隱約能看到臉頰上兩個小梨渦,衣衫破舊,頭髮也亂糟糟的,額頭上佈滿了汗水,狼狽又邋遢。

可身上卻不難聞,反而縈繞著一股濃濃的奶香。

蘇婧琴捏著皮鞭,指尖泛白,在她牙牙學走路時,母妃也曾這般溫柔叮嚀,可自從母妃知曉皇兄雙腿不能行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和母妃如此親近過。

可眼前這個小破孩……

“關你什麼事!拿開你的髒手!”望著蘇玖那雙水潤不諳世事的眸子,蘇婧琴只覺得越發煩躁,用力拂開蘇玖的手。

假山和涼亭的距離不短,可也幾乎耗費了蘇玖所有的力氣,站在石凳上本就身體不穩,蘇玖被這麼一推,小小的身體摔落在地。

[玖玖!]

小奶狗從角落衝了出來,擋在蘇玖面前,全身的毛髮炸起,對著蘇婧琴齜牙咧嘴。

蘇玖再熊孩子,也只是孩子,它不允許它家孩子被這麼欺負!

“公主殿下。”翠竹上前一步,警惕地看著66。

被擋在身後的蘇婧琴看著縮成一團,眼眶泛紅的小糰子,抿了抿唇。

“嘶!”腳好像扭到了。

這具身體最怕疼了,一點點小痛,眼睛就開始掉金豆子,蘇玖覺得這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

感覺到眼眶發澀,蘇玖擦了擦眼角,她前世今生加起來已經十三歲半了,是女子漢大丈夫了,不可以隨隨便便就哭哭。

蘇玖從地上爬起來,將小奶狗抱在懷裡,抬頭望向蘇婧琴,“對不起姐姐,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蘇婧琴一愣。

[玖玖,你怎麼還跟她道歉呢?是她推了你!]66既心疼又生氣,在識海里跟蘇玖交流。

蘇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肉手,上面有汗還沾著些許泥巴,又望了眼蘇婧琴披風上的幾個小手印,[可是,我的手的確很髒……]

觀主小師侄說過,對事不對人,做錯事了就要認錯,這才是有禮貌的孩子。

蘇婧琴捏著鞭子,心底裡猛地生出一股異樣的情愫,這種感覺十分陌生,讓蘇婧琴有些無措。

“你們在幹什麼?”

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蘇婧琴心中一驚,丟下手中的鞭子,轉過身,“父皇萬安。”

“陛下萬安!”在場眾人也連忙行禮,垂著頭,聲音顫抖。

父皇?

蘇玖抱著小奶狗有模有樣地學著蘇婧琴的動作,奶奶道:“父皇萬安!”一邊仰起頭好奇地看向來人。

男子身穿一身金線密織龍紋黑袍,衣襬處沾著些許灰塵和青苔,青簪束髮,面若冠玉,一雙鳳眸深邃如墨,周身氣息陰冷無比。

蘇玖眼底閃過一絲驚豔,隨即一股莫名的酸澀湧上心間,這種情緒來勢洶洶,蘇玖根本控制不住,眼眶裡瞬間盈滿了淚水。

蘇玖用力往回憋了憋,但因這種感覺來的太過奇怪,以至於忘記低下頭去。

蘇婧琴餘光見蘇玖這傻乎乎的模樣,心中一驚,行禮之時與天子對視,此為大不敬,曾經就有大臣忘了規矩,屍體足足在太和殿掛了三日。

想著,蘇婧琴抬手按住蘇玖的小腦袋:“父皇,玖兒不懂規矩,還望父皇贖罪。”

蘇奕君居高臨下地望著跪成一團還試圖抬起頭又被蘇婧琴按下的某糰子,眸底閃過一抹嗜血的冰冷,嗤笑一聲:

“父皇?誰是她父皇?”

蘇婧琴聞言,驚地連手都忘記用力了,父皇這意思竟是連蘇玖都不認了嗎?

聽到這話,那股酸澀的感覺再也抑制不住,蘇玖猛地仰起頭,望著蘇奕君,攥緊了小手,眨了眨眼,原本將落不落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沾著淚珠的睫毛顫了顫,讓人好不心疼。

可顯然,大暴君是個莫得感情的人。

小傢伙哭的小肩膀一聳一聳,小奶音顫兒顫兒的。

“叔叔……”狗男人!

“……?”

“你喚朕什麼?”蘇奕君鳳眸微微眯起,周身氣壓又低了幾分。

一旁的周公公暗自為蘇玖捏了把汗,陛下本就受了氣,脾氣正火著呢。

蘇玖抬手胡亂地擦掉眼淚,眼眶紅紅從地上爬了起來,挺直腰桿,小奶音脆生生的。

“叔叔叔叔叔叔……”

小玖玖死之前都沒有見到蘇奕君一面,現在這個男人更是不認小玖玖,蘇玖表示,她真的生氣了!

蘇奕君聞言,臉瞬間沉了下來,望著蘇玖那雙與那人無比相似的杏眸,額角凸凸的。

在場的眾人心中一驚,周公公更是瞬間出了身冷汗。

那些曾經跟陛下如此說話的人如今墳頭草已經十米高了。

就在周公公以為陛下要控制不住虎毒食子的時候,卻只聽自家陛下冷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幼稚!”

蘇玖皺了皺泛紅的鼻尖,嘟囔了一句,抱著小奶狗一瘸一拐地轉身離開。

周福一臉懵逼地看著小糰子憤憤離去的背影,一甩拂塵,連忙跟上自家陛下。

“陛下啊~”

直到蘇奕君的身影消失在紅牆盡頭,蘇婧琴這才鬆了口氣被翠竹扶了起來。

“公主殿下,這兩個奴才……”

蘇婧琴望著小糰子拖著傷腿離開,更加煩躁,跺了跺腳,“煩死了,回宮!”

說罷,大步離開了涼亭,任由著披風披在身上,沒有解下……

“公主殿下!”翠竹撿起地上的皮鞭,帶著宮女連忙跟了上去。

許久。

其中一個小太監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動身體就扯著疼,趙保疼地齜牙咧嘴。

“我滴個孃親嘞,可疼死本公公了,今兒要不是九公主,咱們這小命怕是要折在這了。”

趙保抱怨好幾句都沒得到回應,一低頭,發現同伴還依舊保持著跪著的姿勢,連忙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個呆愣子,四公主走了,就代表不怪咱們了,你還跟個木樁子似地杵在這。”

小太監被拉了起來,眼睛一直呆呆地望著蘇玖離開的方向,雙眼無神。

“景逸,咱們快些走吧,要是回晚了怕是又要挨罰了。”

趙保看著景逸這模樣,莫名有些慎得慌,他本是灑掃太監,得御膳房高公公的賞識成了御膳房的太監,景逸比他小三歲,不到十歲,聽說在御膳房許久了。

長的白白淨淨,就是不愛說話,眼睛漆黑,不說話不動的時候彷彿是個假人,有好幾次趙保半夜起夜都被坐在床上的景逸嚇了一跳。

現在相處了這麼久倒也習慣了,趙保拉著景逸就向御膳房走去,嘴裡不住地叨叨。

“聽說咱陛下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砍人,可這次被九公主這麼氣著了,竟然不懲罰,反而把自個氣走了……”

趙保是從最底層的小太監爬上來的,心思頓時活絡了起來,扯了扯景逸的衣角,“景逸,我覺得九公主肯定大有前途!”

九公主雖說一直被陛下養在冷宮不聞不問的,可公主待遇一應具有,還專門派了個嬤嬤伺候,現在想來,也許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呢?

他們這種人,只要跟對了主子,那可是一輩子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九公主?”

一直被扯著走的假人突然出了聲,趙保驚奇地看了眼景逸。

“對呀!不過咱們還是小心為上,我聽原先灑掃的小桌子說,西偏殿挨著的冷宮角里最近來了個神算小天師,趕明個咱們去算算。”

景逸漆黑呆滯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神采,木訥地點了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