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陸離正在整理這些天的就診記錄。

布簾呼啦一聲被掀起,一大批人用擔架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進來。

陸離連忙起身手腳麻利地取出各種急救用品,一一擺放好。

緊接著駐地醫生和教授也都進來了,駐地醫生開始清潔傷口緊急止血。

李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來不及多說什麼,和其他教授一起觀察起來。

陸離在他們來的時候已經退居後邊了,只一雙眼睛還觀察著病人的病情,不知為何,她的心裡隱隱有一種焦急的情緒。

努力壓制住,她讓身體處於待命狀態。

送人進來的那批人退到帳篷外,只留有一個滿臉焦急的男兵,手上身上也沾了血但顧不得分毫,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擔架上流血不止的人。

連長,是為了救他才被子彈打中的!

“李醫生,子彈打到心臟附近,止不住血!”駐地醫生語帶焦急。

“止血藥都用上了嗎?”

“都用上了!”

止血......

陸離想到什麼,忙跑到桌前抽出一張紙將針法默在上邊,字跡有些潦草,但這時候管不得那麼多了。

“教授,您看看這針法?”陸離將紙張遞給李教授看。

這一套針法也是來自於《飛銀秘術》,適用於緊急止血。

針法有些大膽,所以能不能行得看教授同不同意。

教授拿著紙張與另一位中醫學的教授低聲探討。

駐地條件有限,早在剛出事時就已經聯絡軍醫院派急救車了,但在車來之前,他們得先把血止住。

但這麼多止血藥用下去效果甚微,那麼......

“陸離,幾分把握?”李教授沉聲問。

“針法十分,效果五分。”陸離看著對方的眼睛,她能保證每一針都按照方子不差分毫,但最終的止血效果,她不敢保證。

“來吧。”

隨著教授的一聲令下,陸離上前,快速給自己的手消毒,然後起針。

卓揚努力地睜開自己的眼,因為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變冷,有些不對勁,理智告訴他一定要保持清醒才行。

演習臨近尾聲,就在他們紅藍兩方戰況就要分明時,變故突生,一群持槍黑衣人不知怎麼的混入了他們的演習區域,見人就開槍。

射出來的是實彈。

他是隊長,有責任掩護其他隊員,中槍也在所難免,只怪自己學藝不精。

他只覺得自己身邊有很多人來來往往,等他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的臉。

“這麼年輕就當上軍醫了嗎?”

隨即,他想起這次還來了不少學校的學生,估計是來交流學習的吧。

看樣子自己的傷好像不是那麼嚴重,要不怎麼讓一個小丫頭幫他處理呢。

陸離見病人有了意識,便開口安撫,“別怕,血已經止住了,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來。”

看,血都止住了,看樣子沒什麼問題,只是這小姑娘,怎麼長得,這麼像他家老太太年輕的時候?

他想說他不怕,但是動了動唇角,胸口處鑽心的疼讓他發不出聲音,眼睛也是恍恍惚惚的,又開始看不清眼前人。

他只聽到有人喊了一聲”陸離”,然後小丫頭便起身走了。

後面再醒來,目之所及已是一片潔白,有些晃眼。

“臭小子,不讓你當兵你非當,你看現在好了吧,子彈差一點射中心臟!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麼活!”

耳邊傳來自家母親的絮絮叨叨的話,念得卓揚是一陣頭疼。

“哎,媽,別唸了,我耳朵疼,現在不好好的嘛。”

方明慧從保溫桶裡舀出從家裡帶來的湯,瞪了一眼嬉皮笑臉的兒子。

“好什麼!多緊急啊,醫生說送來的時候失血過多,好在有人幫你止了血!”

止血,想到那個小丫頭,卓揚有些躊躇地看了眼自家母親。

“媽,你說,爸在外面有沒有私生女啊?”

回答他的是保溫桶重重被蓋上的聲音,“你個臭小子,瞎說什麼呢!”

要不是看他病著,非得拍他腦門才解氣。

卓揚忙解釋,“幫我止血的是個小姑娘,二十歲不到的樣子,她那模樣,長得跟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很像。”

卓母斜了他一眼,“你還知道老太太年輕時候長什麼樣?”

“我從照片裡看過,真的,很像很像,不是我爸的孩子,那會不會是大伯的?”

這下卓母是真忍不住了,輕輕在他腦門上崩了一下,“還編排起你大伯來了,我們家好著呢,沒有那些腌臢事,別亂說了,人有相似,巧合吧。”

見自家母親不以為意,卓揚卻不贊同。

人的外表有相似之處,但感覺卻不會變。

他就是有直覺,他跟這丫頭之間一定有著一些關聯。

等傷好了,再去找找那丫頭吧,好像聽人叫她陸離,名字還怪酷的。

後話暫且不提,陸離施完針後又退回到後方,由其他的醫護人員繼續進行急救。

等人被運上救護車後,李教授拍了拍陸離,難得地誇了她,“不錯。”

小小年紀,臨危不亂,一開始那麼慌亂的時刻沒有亂了陣腳,迅速地為後面的急救準備好了醫用品。

原本駐地衛生室不會這麼慌亂的,但是演習遭遇突襲,衛生室裡的醫生也就那麼幾個,傷者又多,他們只好將傷員往這邊移。

後面眾人止血無門的時候,她站了出來,冷靜地告知把握。

正是她這份果敢與冷靜,讓他敢去拍板。

讓一個在校生在緊要關頭出手,要是有個萬一,他是要負責的。

但明知道有機會,偏偏硬拖著,也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這一步走得有些賭的成分,但所幸,他賭對了。

陸離依舊低調內斂,將剛剛拿出來的東西收拾好擺放回原位,“應該的。”

“行,那你把剛才的情況寫成報告交給我。”

饒是陸離,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教授。

不是剛剛還誇她來著?怎麼現在就讓她寫報告了?

這段時間,她寫了太多報告了。

這時的她才有幾分學生的樣子。

李教授見狀,但笑不語。

這份報告是一定要寫的,而且得好好寫,他要用這份報告,給自己的學生爭取榮譽。

踏實做事與請功之間,毫不衝突。

他從來不是迂腐的人,只讓學生幹活,不讓學生嘗甜頭。

在這個社會,幹實事的人,值得往上走。

即便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學生,但這些榮譽都會記在她的履歷上。

按照陸離的心性,這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所以,似錦的前程,他要替這小丫頭爭取爭取。

陸離在針灸術這一塊有著絕對的天賦與功底,他已經教不了她什麼了。

而一旁的王挺,在坐診這一塊上,也是爐火純青,他也教不了更多的。

有時候還挺挫敗的,兩個關門弟子各自開花。

但,他們終究是老了,未來還得看這些年輕人。

他能做的,就是為這兩個年輕人保駕護航,不讓他們走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