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坐在馬車上時,外頭的天已經黑了。

阿桃替白玉安將頭髮散開,想著待會就回去了,就都攏在腦後低束著。

白玉安坐在馬車上靜靜想著事情。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給她喝的藥,那種藥可以讓她不與其他女子那樣來葵水。

只是她後面趕考,就沒有再喝藥了,難不成是這個原因。

若是真如素姑說的正在生長的話,那往後估計會更麻煩了,白玉安就想著回去寫封信回去,讓母親將方子寄過來。

正在沉思想著,旁邊阿桃又道:“公子,衣裳該脫了。”

白玉安這才想起身上還穿著女子衣衫,剛準備去解腰帶將衣衫脫下時,馬車卻忽然一陣顛婆,接著馬車一歪,白玉安撐著車壁沒撐住,人就被甩到了車廂外面。

阿桃見狀嚇著了,趕忙跑出去將摔在地上的白玉安扶起來。

前面的車伕也慌慌張張的跑到白玉安面前:“大人,這段路太暗,車輪子撞到路邊石階上去了。”

好在夜色太暗,那車伕也沒有注意到白玉安的衣裳。

白玉安鬆了一口氣,撐著站了起來,問道:“馬車還能走麼?”

車伕就道:“這我要去檢查下車輪,要是沒問題,應該能上路的。”

白玉安點頭,正準備進到馬車上去,身後就傳來一道散漫的聲音。

“白大人停在這兒做什麼?”

白玉安的身子一僵,再回頭就見沈珏提著燈籠走了過來。

幾乎沒什麼思考的,白玉安連忙掀開車簾就往馬車裡鑽,然後飛快的將外面的女子衣裳脫下來。

只是剛脫到一半,旁邊的車窗簾子就被掀開,沈珏低沉的聲音響起:“本官叫你,白大人躲什麼?”

白玉安臉一白,想著幸好馬車內昏暗,沈珏應該也看不出什麼來。

她忙將頭伸到車窗上,半身堵住那一方視窗,故作鎮定的對著沈珏道:“剛才下官未聽見沈首輔的聲音,沈首輔勿怪。”

白玉安一邊說著,手上還不忘一邊脫著外衣。

沈珏看著車窗上白玉安的那一張臉,昏沉沉的光線,在燈籠的映照下,那張臉好似被桃花染過。

薄薄的一層紅粉染上,便有幾分曖昧的倦怠,不似如往日裡的生疏疏遠。

只是那雙眼睛裡倒映著的紅光明滅不定,他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假話。

沈珏抿著唇,銳利的眼神看了白玉安一眼,又睨向旁邊臉色有些慌亂的阿桃身上。

只是微微一跨步,就掀開了馬車簾子探身進去。

白玉安被沈珏忽然探進來的大半個身子嚇了一跳,白著臉又故作鎮定的皺眉:“沈首輔要進來看什麼?”

此刻的白玉安已經脫掉了身上阿桃的衣裳,坐在位置上已有了幾分底氣。

沈珏未說話,將燈籠提起照進去。

只見白玉安正坐在位置上,頭髮被低束在腦頭,那一根青色琺琅簪子在燈籠下閃著光澤,也將白玉安平日裡冷清的面目襯得柔和。

月白衣裳上是他垂下來的黑髮,耳邊還被落了幾縷,就落在那不堪一握的肩膀上。

他的視線又往下看去,濯濯清澈的白玉安,腳下竟落著件女子的衣袍。

他的神色驀然變的陰沉,隨即冷笑:“白大人這麼有興致,在馬車裡都等不及了?”

白玉安一愣,看向腳下的衣衫,想著這沈珏難道誤會了什麼。

她強裝鎮定的將地上衣衫撿起來,看著沈珏問道:“沈首輔怎麼在這兒?”

沈珏覺得白玉安這話問的好笑,卻還是低沉道:“我與白大人住在一處,不過路上碰見了而已。”

他又看著坐在裡面,絲毫沒有要出來說話的白玉安一眼,想著在他的面前,估計也只有白玉安能這般放肆了。

他臉色清淡,眼神卻緊緊放在白玉安身上:“白大人不出來說話?”

白玉安自知這般與人說話的確有些不妥,但現在她沒有束胸,雖說燈籠的光線暗沉,不過沈珏這人不好輕易糊弄,難保出去不會讓沈珏發現什麼。

正想著怎麼糊弄過去,外頭的車伕忽然走到車窗前道:“大人,馬車的車輪裂了。”

白玉安忙問道:“那怎麼辦?”

車伕就道:“現在只能回去去重新取一個車輪換上了。”

沈珏看了眼坐在裡面的白玉安:“白大人不若坐我的馬車回去?”

白玉安自然是不願意的:“沈首輔平日裡忙碌,還是先回去吧,下官在這兒等著就行。”

沈珏眉頭深皺,看著依然坐在馬車內,連屁股都不挪一下的白玉安,心頭已是不快。

這白玉安竟然這般躲著他,難不成在他眼裡,他是吃人的猛獸不成。

面色陰沉下來,沈珏的聲音已帶著嘲諷:“這裡離回去還有段距離。”

“白大人寧願等也不願坐我的馬車,難不成是覺得本官會對白大人做什麼不成?”

“白大人如此不領情,看來並未將本官放在心上。”

沈珏將話已說到這份上,白玉安知道再拒絕已是不妥。

雖說知道沈珏也是好心,但比起暴露身份,白玉安還是偏向於得罪沈珏。

要是換一個人,白玉安或許還能糊弄過去,但沈珏那雙眼睛便像是什麼也瞞不過的。

他又心思深沉的厲害,她真沒這個把握不讓他看出點什麼。

且這人居然能知道她在老家沒有親事,顯然是讓人去查過她的,萬一沈珏真對自己身份起疑,白玉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她便抱手謙恭道:“沈首輔誤會,只是下官剛才在外頭摔了一跤,身上泥汙不堪,不敢髒了沈首輔的馬車。”

“沈首輔好意下官心領了。”

白玉安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眉目間的姿態低眉順目,想著沈珏總該不會為難她了吧。

沈珏唇上卻勾著冷笑,這白玉安此刻這姿態,好似對他這內閣首輔十分敬重,他倒是不信他這些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