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還沒等來蘇大人,先等來的是白執事帶著一群學生。

領頭學生的幾個正是祝竹之、楊慎幾人。

郭大人整了整衣服坐在首座,沉聲說道:“各位來得還挺早。”

白執事抱了抱拳,“學生們害怕,早上早課都沒心思。好容易捱到了中午,便急急趕來。想必今日刑部的大人能給出個結論了吧。”

後頭的楊冶死命給安影使眼色,他焦急得很,怕刑部這次栽個大跟頭。

安影半晌才看到,朝他點點頭,示意安心。

雲攀行了個禮,道:“書院內兩起殺人案均已明瞭。今日就由我給大家講一下案件經過。”一邊迎著柳山長和白執事坐下。

“兩件案子其實關係密切。那麼,我先從粽子案講起。這也是案子的出發點。”

“目前可以確定朱可心食用的粽子裡有夾竹桃的津液,從毒發的程度來看,下毒不會超過六個時辰。祝竹之是早上從家裡出發去的書院,家中投毒已經排除,當天晚上他們就煮了粽子吃,路上雖然祝竹之停留過兩次,但粽子禮盒都是由車伕看著,並沒有讓外人靠近的機會。”

“也就是說粽子下毒的時間段可以縮小到祝竹之中午到晚餐這兩個時辰內,而這兩個時辰內能接觸到粽子的就是當時飯堂六個人和廚房裡的人。”

“廚房的各種幫工常年在書院勞作,若想投毒毒死祝竹之或者朱可心有大量的機會,犯不著刻意等著學生從家裡帶來粽子再下毒,而且蒸粽子整個過程都有四個廚娘在廚房,均可互相佐證。”

“那麼問題就在你們六個身上。”雲攀停了停語氣,看了看這六人說道:“梁素,那日的情況請你再說一下,在場不明白的也可再聽聽。講得越詳細越好。”

梁素被點到名,愣了一下就笑嘻嘻地走上來,“想必大人覺得我對吃食比較上心。”

“當日端上來一共是十個。我這人好吃,一看就知道是方老大家的粽子,味道好。他家的粽子口味多,這十個粽子一共五個口味,不同的口味用不同的綁繩區分。當時我記得.....”

梁素把當時的情況細細說明,期間還朝雲攀眨眨眼睛,而安影在一旁焦急地看著門外,這時安影突然看見一片藍色的身影。

蘇大人來了!

安影悄悄出去,和蘇大人耳語幾句。

回來後,安影朝雲攀和郭大人使了個眼色。兩人都臉色未變,但都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

雲攀笑著松下身子,慢慢坐下來,聽到梁素把整個經過明明白白,事無鉅細地講了一遍,時間耗完了半柱香,才開口說道:“各位,經調查,這十個粽子裡只有這一隻被下了毒。”

楊慎老早不耐煩了,好幾次想打斷梁素都沒機會,好容易捱到梁素羅裡吧嗦地講完,聽到雲攀這麼說就耐不住問道:“這說明朱兄運氣不好?”

白執事低頭想了想說道:“說明這個投毒是有特定目標的?”

“對!”雲攀朝白執事行了行禮:“剛才梁素也說了,這個毒要經過萃取,並非容易的事情。如果是為了下毒成功,其實最安全方法是把整盒粽子都下了毒。可是這個兇手只下了一個粽子。”

梁素立刻接話道:“除非這個兇手能確保他要毒死的人一定能吃到這個有毒的粽子。”

楊慎還是有些迷糊:“可這怎麼能保證呢?還不如整盒都下來的保險。”

雲攀笑道:“因為他不想毒死自己,也不想毒死其他人。他只想毒死朱可心!”

柳山長、白執事以及眾多學生都面露訝異,楊冶不由開口問道:“難道不是要毒死祝竹之嗎?”

“十個粽子如何確保精確地把有毒的粽子挑出來?”雲攀反問眾人。

在大家陷入沉思之際梁素驚叫道:“我懂了!只有兇手才知道哪個粽子下了毒。當日最先挑粽子的就是拿粽子來的祝兄,他是主家,肯定是他先拿。所以,只有祝兄自己下毒才能保證自己拿到那只是毒粽子,其他人肯定不會和他爭先拿。”

“難道祝兄是為了自殺?”向來不怎麼說話的沈平修有些納悶地看著祝竹之。

祝竹之面不改色地,頂著眾人莫辯的神色,他如一杆青竹立在人群中。

楊冶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祝竹之:“祝兄殺的朱可心?”

“不對啊。”梁素低頭思索一番,“我剛剛說了,朱可心進來順手拿了祝竹之手上的粽子。這就是個意外,如果朱可心不拿,那祝兄就要自殺嗎?”

其他人紛紛點頭道,“對啊,這誰能想到呢?”“大概只是朱兄一時興起罷了。”

雲攀示意侍衛拿來一疊竹紙,問道:“大家看看,這可是朱可心的畫作?”

眾人輪流細細看了這疊紙,白執事點點頭,說道:“這確實是朱可心早年的畫作。早年裡,朱可心的設色總是過於誇張,用色險峻。”

這時安影取來了各種臨摹大畫家的作品,攤開道:“大家請看。若是把朱可心所有畫作裡不和諧的硃砂和石綠互換一下?”

“咦,這不就是李思訓的青綠山水?”

“哦,這是馬遠一派的山水。”

雲攀對柳山長行禮道:“柳山長,你可知道有一種人,先天就分不清紅色和綠色?”

柳山長先生一愣,遲疑地問道:“我是在書籍上讀過,但從未遇過。難道說朱可心是這類奇人?”

梁素已經不自覺地擠到了最前面,說道:“這我知道,我家世代從醫,這紅綠不辨的毛病常見。但這毛病不傷人身體,也治不好。”

他講著講著,恍然大悟說道:“所以朱可心辨不清紅繩,而他知道祝竹之向來也只吃肉餡兒兒,手上那隻必定是肉粽,因此才會去拿。他二人向來親密,不分你我,這般舉動也是情有可原。大家就會覺得這是個意外。”

郭熙在旁補充說道:“我已命人去了朱可心老家吳縣。他自小父母雙亡,由朱家長房撫養。據朱家長房朱同理說朱可心的父親也是辨不清硃色。朱可心自小不辨硃色,此事家中有幾個長輩知曉。

“朱同理怕此事影響朱可心將來科舉,讓朱可心小心掩蓋,因此朱可心連貼身照顧的丫頭小廝也不曾知曉。這也是為何朱可心在書院也不曾流露,哪怕畫課考核通不過,也不願流露。”

郭熙繼續說道:“祝竹之和朱可心是表兄弟,年少時曾一起生活過,朱同理很肯定祝竹之知曉朱可心不辨硃色之事,這也是為什麼朱可心後面畫課的作業常常由祝竹之代為設色的原因。”

“代為設色?”一旁的梁素接話道:“書院大部分都知道,朱可心畫作不行,常常由祝竹之代作業,原來只是設色。”

“正是如此。”雲攀對眾人說道,“我們才肯定朱可心吃下這個粽子並非意外,而是精心策劃。”

一直沉默不語的祝竹之突然開口說道:“這不過是你們的推論,只是找了合理的原因來解釋,就算你們說得成立,我和他情同手足,自小一起長大,我為何要毒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