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門外十方亭,幾個差役在交接手續。

監送趙氏流放一行的差役,有兩個人。

深藍色的衙役捕服,年齡都是三十歲左右,相貌端正。

二人一個叫林成棟,一個叫謝俊。前者本就是京城人,後者是距離京城千餘里的六堯村人。

林成棟看完押送的路線,對謝俊道:“嘿,老謝。正好路過你家那裡,要不要回家看看?”

謝俊喝了口水,“不然我為什麼花銀子求頭兒,把這趟差事給我。上次回家,還是三年前我妹出嫁。”

“親妹妹還是表妹啊。”林成棟笑的不懷好意。

謝俊懶的理他,“滾犢子。”

明曦被趙時寅抱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好一會兒,才聽趙時寅道:“你是我的小妹,還是什麼妖魔鬼怪?”

【我是你和二哥的妹妹趙明曦。】明曦瞅著他,心聲回道。

她的讀心術,可以讓多人同時聽到。只要在話中,點出對方的身份。若是不點明,則只有接觸她的人,才能聽到她的心聲。

一旁的趙時戌果然也聽到了,看了看趙時寅,見他並不奇怪,湊頭問道:“小妹,你投胎的時候,忘了喝孟婆湯嗎?”

【……有可能,二哥。】其實她投胎的時候,並未見到孟婆這位大名鼎鼎的地府一姐,還頗為遺憾的說。

“哦,那挺好的。徒步流放三千里,著實艱苦。對一個才出生的奶娃娃尤其危險。可若是一個早慧的,說不定能捱過去。”趙時戌當即想到了好處。

明曦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接受了自己。

趙容氏可以說是她自己生下來的肉,怎麼樣都不會放棄,而對兄弟倆來說,可能當作妖魔鬼怪。

頓了頓繼續道:【大哥,二哥,小妹我偶爾還能預知未來哦~】

為自己將來提前劇透避禍,打個底兒。

“預知未來?”趙時寅驚住。

趙時戌似想到了什麼,“娘突然讓我燒爹書房裡的東西,該不會和你有關吧?”

【不愧是十一歲就考取了舉人功名的天才二哥。就是我讓娘做的。不然咱們一家,現在可能不是流放,而是被滅族了。娘帶著我服毒自殺,你和大哥被問斬。一家人整整齊齊,一個也活不了,再標準不過的炮灰。】

兄弟二人,一時間都沉默了。

趙容氏從路邊的水果小攤販那裡,買了一包橘子,交給趙時戌拿著,伸手要從趙時寅的手中接過明曦。

趙時寅道:“還是兒子抱著小妹吧。”

趙容氏知道他是怕自己累著,溫柔笑道:“難道你能給妹妹餵奶?”

“啊?”趙時寅頓時臉一紅,把明曦交給了趙容氏。

謝俊手裡提著一個十五斤左右的輕枷。

“趙夫人剛生了孩子,按律不可帶枷。至於兩位公子,二公子曾得過舉人功名,也可免枷,所以要委屈大公子了。”

“讀書還有這好處,早知道我也讀幾本。”趙時寅打趣,然後順從的戴上輕枷,並沒有半點違抗的意思。

趙容氏雖然早就知道,但看到戴枷的兒子,心疼的擦眼抹淚。

趙時戌問謝俊,“我能替他戴嗎?”

“不能。”謝俊回道,“也沒多重。我選的是衙內最輕的枷。大公子體格不錯,這點兒重量應該不算什麼。”

“我五歲就拜師容府的宋教頭。每天要負重幾十斤的沙袋,繞著武場跑十圈。”

“厲害!那大公子便把這倆月的流放,當是苦修了。”林成棟手裡也提了一個包袱,笑呵呵道。

趙時寅回道:“是,林爺。”

對於配合工作的囚犯,差役也樂得好顏色,並沒有苛責為難。

趙容氏朝城門的方向看了看,沒有親朋來送他們。

也是,從來只見錦上添花的熱鬧,哪有人會去關心顛沛流離的落魄。

【娘不要難過,曦曦會一直一直陪著您的。】明曦心聲糯糯道。

趙容氏摸摸她的小臉兒,“娘沒事。”

趙時戌從她手裡抱過明曦,“此行艱辛路遠,娘還在月子裡,身子虛弱,由我來抱妹妹吧。”

“乖孩子。”趙容氏知道自己的身體,剛生了孩子,應該躺著好好休養的。

現在不光下了地,還要每日走至少五十里路,確實不可逞強,需好生調整狀態,特別是在路上,萬萬不能生病。

“準備啟程。”謝俊見沒人來送趙氏一家,便打算上路了。

趙容氏朝他走過去,邊走邊解開手腕上綁著的帕子。

裡面是三張銀票。

每張面額都是五百兩!

“這一去三千里,我們婦孺少小的,難免許多麻煩謝爺和林爺,其中兩張是我們孝敬二位爺的一點兒心意,剩下的是我們的嚼用,還望二位爺多多關照。”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趙府明明已經被抄得連花草都被拔了,沒想到還能拿出一千五百兩的買路錢。

謝俊接過銀票,著實意外,如果讓衙內的人知道,怕不是連頭兒都要搶這趟差事。

林成棟走過來,看到銀票上的數後,也驚的倒抽了一口氣,他辛辛苦苦一年,還要總合地面上的孝敬,也不過二十兩左右的銀子。

雖說監送流放犯人,會得些買路的好處,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一趟下來,頂他二十年乾的了。而且有了這筆銀子,他能給家裡換個大宅子,妻子也不用那麼辛苦的給人做活兒了。

“好說好說。咱們現在算是同行人,大家相互幫忙相互照應。”林成棟熱忱無比的道,看趙容氏的眼神就跟看財神爺一樣。

有錢開路,路上確實好走了許多。

甚至遇到同行的驢車牛車,林成棟還會攔下,幫忙捎帶抱著孩子的趙容氏一段兒,省些腳程。

吃喝方面,趙容氏也頓頓有下奶的湯喝,天天有肉蛋吃。

飯飽奶足,明曦被趙容氏養的不僅沒病沒瘦,還白白胖胖,香香軟軟的。

趙時寅一開始還規規矩矩的戴著輕枷。等遠離京城後,謝俊就給他開啟了輕枷,用繩子捆紮上,改為揹著。如此可以騰出兩隻手,幫趙容氏抱抱孩子,或提著行李。

時值正午,天空陰雲密佈,眼看要下一場大雨。

“天色不好,前面有個紅蓮湖驛站,咱們今兒就在那裡歇腳了。”謝俊喊道。

明曦本來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謝俊的話,猛地睜開了眼,小腿踢了一下抱著她的趙時寅,【什麼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