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蘇家別墅裡。

不知道是否是桑落的話起了作用,這一晚上,蘇婉月翻來覆去的很久都沒睡著。

好不容易等到天矇矇亮,她才有了一點點朦朧的睡意。

夢裡是校園的操場,她似乎是剛剛獲得了一個重要獎項,站在領獎臺上享受著旁人觸及不到的榮譽以及臺下所有人的注目禮。

目光所及,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羨慕的表情,尤其是所有人的第一排的陸釗羽朝她投來一個深情又愛慕的眼神。

蘇婉月害羞地低下頭,剛想說點什麼,就見一個紅衣身影抱著獎盃緩緩的走了上來。

看著那夢寐以求卻又近在咫尺的獎盃,蘇婉月欣喜若狂。只是,在她剛想接過獎盃的時候,卻見面前人猛地抬起頭來,一張沒有眼珠的臉上正流著兩行血淚,那嘴角更是越勾越大,直到撕裂到耳根處。

周圍的一切都成了虛影,唯獨一張豔麗如血的雙唇緩緩張合,吐出了幾個字:“還我命來——”

“啊——”一道慘叫聲響破了整棟別墅。

凌晨,蘇家人全部都被震了起來,一陣的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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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之中,桑落和一個紅衣女四目相對,彼此無言。

紅衣女還保持著五根手指蜷縮長伸的動作,嘴巴大張,露出帶血的尖牙,彷彿下一秒鐘就要把眼前的人揉碎吞掉。

一秒鐘,兩秒鐘,兩分鐘過去了,她沒能從桑落的臉上看出任何驚慌失措的神色。

她她她,她甚至還換了一個端詳的姿勢,好像是在看欣賞一件藝術品。

紅衣女沒忍住想翻白眼的念頭,可她已經沒有眼睛了。

“你,你為什麼不怕我?”紅衣女不甘心地問。

桑落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是不懷好意:“這位姐姐,給個機會。”

紅衣女:“!!”

她立刻退後了一大步,和這個可怕的人類拉開了距離。

“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紅衣女怒斥道,“做鬼也是有尊嚴的!”

桑落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要你的而已。”

聞言,那女鬼又後退了幾步:“我……我不賣身的。”

桑落:“……”

面對著紅衣女的這一副驚悚長相,桑落實在難以將實話說出口,是她太久沒下山,遍地都的“普信鬼”了嗎?

正在此時,床頭的電話忽然震動了幾下。

看著上面的聯絡人,桑落挑了挑眉。

不去安慰受傷的小白蓮,大半夜的來騷擾她幹什麼?

接起來電話,那邊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桑落,你在耍什麼花招?”

桑落無語道:“這位大哥,你搞搞清楚,我一直好好的待在醫院裡,我還受了傷。”

“那是你自作自受,”蘇鴻傑語氣冰冷而殘忍,“還有,不要叫我大哥,我的妹妹只有婉月一個人。”

桑落在心裡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那,祝你們百年好合。鎖死,不要出來禍害別人。”

“你!”蘇鴻傑氣急了,但還不忘記自己的目的,“你今天在醫院裡面說了什麼?為什麼現在婉月成這個樣子了?”

“我?”聽到蘇婉月出事了,桑落來了點興致,“她怎麼了?”

“你還說!婉月剛才受到了精神刺激大吵大鬧的,昏過去了好幾次,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搞的鬼,但不是我。

儘管很想把這句說出口,可這年頭實話也沒人相信啊。

想了想,桑落委婉地開口:“依照此情此景來看,八成是中邪了,不如去寺廟拜拜,多積善德吧。”

說完,也不顧電話那頭暴怒的聲音,直接撩了手機扔到了一邊。

沒錯,自打原主第一次進家門,帶著滿懷的期待和愛意的時候,蘇鴻傑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要叫我哥哥”。

蘇婉月是他從小在手掌心裡面疼寵長大的妹妹,哪怕最後證實了不是親生的,又怎麼捨得讓她受到一點委屈呢。

於是當晚,在蘇婉月看到蘇父和蘇母虛偽的歡迎宴上,她“傷心”地早早退場回了屋,趴在床上哭了好一會。

這讓蘇鴻傑心疼不已,在安慰了她一番之後,當著桑落的面將她送的禮物全都砸碎了,並厲聲警告了她幾點:不要惹蘇婉月傷心,不準在任何場合提及兩人的身份以及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有些人就偏偏沒有。

時間長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那些疼寵著蘇婉月的人似乎都忘了,被佔有了十幾年身份,享受了榮華富貴的,是她。

而這些,本來就屬於桑落。

“你在傷心嗎?”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

桑落抬起頭,對上一張無比驚悚的鬼臉,甚至於,她居然神奇的能在兩個黑孔洞裡看到一絲擔憂的情緒來。

她搖了搖頭,剛才應該是原主那不甘和絕望情緒在體內沒有消散,從而影響到自己。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如她這種常年和鬼神打交道的人,每天都是行走在鋼絲上的,一時不察,就有可能喪命。

纖長而白皙手指搭在腿上敲擊了兩下,桑落眉眼低垂。看樣子,是應該想個方法加快進度,將這點殘魂給超度了。

一旁的紅衣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總感覺……眼前這位似乎不太好惹的亞子。

“那個我……”

“篤篤——”一陣輕敲玻璃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張放大的鬼臉就緊緊地貼在了玻璃上。

若是一個正常的人在這裡,早就被嚇暈了過去,而桑落的眼裡卻是一陣好奇和打量。

那鬼臉看了一會,順著窗縫鑽了進來。但她只是鑽進來半個身子就停住了,朝著紅衣女鬼小聲咬耳朵:“紅妹,那女娃睡——臥槽!”

她的視線轉到桑落的時候,露出了震驚的神色:“都凌晨四點了,哪有人不睡覺的啊?!”

是啊,哪家的好鬼等凌晨四點嚇人啊。

桑落幽怨地將視線轉到了紅衣女鬼的身上。

提到這裡,紅衣女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咳咳,我這,這也是職業病。”

聞言,那鬼立刻縮了那半個身子,準備趁機溜走。

她早在白天跟著蘇婉月的時候就發現這個人身上有一股能鎮住她的力量,這女的,八成是個道士,而且功法還不低。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孰料,她還沒來得及逃走,一張符籙飛速射來,定在了她的面前。

“……”

女鬼拍了拍不會跳動的胸腔,深呼一口氣。

媽呀,就差一點點她就要魂飛魄散了。

她的頭顱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這倒不是想要去嚇唬桑落——她沒那個膽子,單單是因為,她的下半身已經僵硬到無法動彈了。

那張佈滿血腥,殘破不堪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大師,請問有什麼吩咐啊?”

桑落勾唇一笑,端的是一張無害又清純的臉。

只是,她的話就不那麼好聽了:“你們,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