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能有什麼壓力,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給自己壓力了。

我每天晚上除了有應酬之外都會按時睡覺,睡前會做拉伸操,如果有條件的話就洗個溫水澡,如果沒什麼條件的話也會用熱水泡一泡腳。

然後躺在床上看看書,陶冶一下情操,最近我在看的是《聊齋》。

另外如果有問題我一定會盡可能的留在當天解決,不把壓力帶到第二天,而且能和這些老前輩們合作,那是我的榮幸,我都巴不得多和他們待一會兒,能多學到點東西,又怎麼會緊張呢?”

張藜笑了笑:“你的心態倒是好,其實有很多人在和前輩合作拍戲的時候,心裡都是會有壓力的,因為現在的很多年輕演員雖然本身的演技也不錯,但比起那些老演員來還是差不少的。

在戲裡壓不住對方就會顯得很弱勢,可能有些觀眾只是看個熱鬧,但還有一些觀眾是會較真的,演得好就有人誇,演不好就有人罵。

另外如果自己的演技打不過別人,心裡也會不舒服,當然對於要強的人來說是這樣的。

其實我這兩年還發現一個問題,就是很多年輕演員開始變得越來越浮躁,他們只把拍戲當做是賺錢的工作,卻又不肯努力去完成。”

姜白聽著這話嘆了口氣,因為這些之前他也有聽到過,演員在劇組裡耍大牌其實是很正常的,畢竟身價高,地位自然也高。

導演花了幾百萬乃至於上千萬請過來,自然要當佛一樣的供著,但這也是建立在你真有本事的前提下。

如果在姜白的劇組裡有這樣的人,要是對方真有本事還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一下,但如果是那種只有名氣自身又沒什麼本事的人,姜白可一點兒也不會慣著對方。

雖然直接把人攆走要賠違約金,但是對於姜白來講,想要讓人走,而且還不用賠違約金的辦法也多的是。

就這樣,他們一邊聊著天,一邊等今天要演第一幕的演員們化妝。

妝化好之後,《大明王朝1566嘉靖與海瑞》也終於開始了拍攝。

而之所以把開機的日子選在今天,也是因為他們之前就已經看過了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到明天都有雪要下。

“就像是劇裡所說的那樣,這是天降祥瑞啊,老天爺都知道我們要拍這一場戲,所以特意在這一天下雪。”張藜顯得很開心。

因為平常的戲份都好說,只要分成白天和黑夜就好,但一些要在特定天氣下拍的戲,那可就不一定有譜了。

那得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

如果不給面子,等上十天半個月的都不下一場雪,那他們劇組也得一直等著。

等什麼時候下雪了,他們什麼時候再拍這些戲。

隨著導演張藜一聲令下,所有已經準備好的機器就位。

他們現在要拍的是劇中的第一場戲。

嘉靖年間,連年災荒,戰事平凡,嘉靖三十九年的冬天,沒有下過一場雪花。

就在這年的臘月二十九,欽天監監正周雲逸,因諫言朝廷開支無度,官府貪墨橫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而遭受廷杖。

活生生的被東廠提刑太監馮保打死在午門之外。

而此時的大明朝上下黨爭不斷,這個故事也就是發生在內閣次輔兼戶部尚書徐階、戶部侍郎高拱、兵部侍郎張居正等人和代表嘉靖帝的司禮監五大秉筆太監的激烈鬥爭之中。

不得不說這些老戲骨的演技著實可以,一個個的把自己的角色幾乎都要演活了。

哪怕只是那些戲份不多的配角,也被這些老演員們演繹的入木三分。

白天把能拍的雪中場景都拍完,到了晚上他們還要補拍前面的部分。

也就是嘉靖帝在給自己下了罪己詔後,正月十五這天晚上突然天降大雪。

宮裡的那些小太監們一個個開心的不得了,分分呼喊著皇上有德。

只是這個時候太監馮保走了出來惡狠狠的讓他們閉嘴,因為他要第一個將這個訊息告訴皇帝。

這個時候的馮保還沒有掌握大權,在他上面還有司禮監的五位秉筆太監。

“好,過了,老師們辛苦了,今天天冷,我讓人熬了薑湯,大家夥兒喝完就快回去早點休息休息吧。”

張藜笑嘻嘻的出來說道,而這些演員們也都在喝完薑湯之後,紛紛去化了妝換了衣服,最後回酒店休息。

這一天的拍攝下來,姜白只有一個感覺。

無論是嘉靖帝也好,又或者是海瑞、嚴嵩、徐階等人也好,一旦站在攝影機前立馬入戲。

情緒飽滿而又充沛。

甚至下來之後也依舊將自己沉浸在角色裡。

在拍攝之中很多的暫停都不是由導演說出來的,而是演員們自己覺得在這一段表現的不是很好,主動提出想要重拍。

包括裡面的一些臺詞和提前設定好的情緒表達,他們也會在琢磨劇本的時候進行修改。

雖然在劇組中常有爭吵,但那也只是針對劇情,因為大家都卯足了勁,想要把劇本拍好。

於他們而言,演員這就是可以讓他們為之奉獻一生的職業。

拿錢辦事自然要盡心盡力。

由於他們現在有充足的時間,所以他們完全就是按照劇本的正常發展來拍。

哪怕是一些當天沒有拍攝任務的演員也都會在這裡默默的看著劇本背臺詞。

等他們拍攝完第一集的內容之後,姜白就不禁在心中暗歎,這個本子真是沒有買錯!

這樣的好劇本就是花更多的錢也值得買下來,哪怕不賺錢也絕對是值得往出拍的。

就這個質量,這個演技,這個劇情,只要後續能夠穩住,哪怕是放在以後,雖然不敢說是碾壓,但也絕對能夠在歷史正劇中佔有一席之地。

光是那些大神們在朝堂上爭論這一段,就足以見得他們的功底。

前面並沒有姜白的出場,等了幾天之後終於輪到了姜白拍戲,這一天姜白早早的就來到劇組化妝。

而他要出場的這些臺詞和動作,他也早已經爛熟於心。

姜白所飾演的沈一石是個富甲一方,行賄斂財的反面角色,但他本人形象很好,眉清目秀,談吐不凡。

就在當初談劇本的時候,劉禾平甚至也說過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個角色,也就是姜白本身的演技過硬,要不然再換個其他人來,哪怕是拿錢投資的,也不可能隨隨便便的來演這個角色。

沈一石經營的是絲綢生意,在生意場上和政治鬥爭的洪流中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來往於官場、商場、情場之中,好似水中的魚一般。

而姜白也沒有辜負眾人的期望。

將沈一石這個儒商的圓滑自大儒雅等等,看似有些矛盾的性格都集中在了一個人身上。

以至於在他們拍完幾集之後,那些老戲骨們見姜白沒事也會過來找他聊一聊角色,聊一聊劇本。

有時還會根據他們之前所瞭解到的一些史料來和姜白探討一下在後續的拍攝劇情中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這幾天劉禾平也一直都在這裡,因為他對於自己的這部作品太上心了,有時候眾人提出一些意見,劉禾平也會據理力爭的表達自己的看法。

只是大家為了拍好自己的角色,拍好這部作品,也都是下過苦工去研究的,因此面對劉禾平的據理力爭,他們也會不甘示弱的進行反駁。

到最後雙方的妥協基本上是五五開。

在這個劇組裡不存在說誰的番位靠前,誰就更有話語權,如果你的道理沒辦法說服我,甚至我連內心裡都無法接受,那我就可以不拍,反正片酬沒多少錢。

這種事情就算是去打官司,他們也不怕,反正他們在理。

現在劇組的情況就有點像是當初姜白在拍《集結號》時的那樣,馮小鋼的想法姜白接受不了,姜白提出來的意見,馮小鋼一個也不願意改。

那大家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去費什麼嘴皮子,一拍兩散,各自安好是最妥善的結局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劇情也一段段的拍完了。

轉眼的時間就到了過年,張藜原本的想法是在過年的這幾天給大家放放假,回去過個年,可此時大家都在興頭上,每天一睜眼就是自己的角色誰也不想把這份情緒斷掉,最後他們一合計。

“接著拍吧。”

大年三十這天,他們早早的收了工,導演讓人買回來肉菜各種調料以及面,就這樣,他們在劇組裡包著一起吃了餃子。

但過年又怎麼能沒有節目?

於是他們又都三五結群的組了隊,分別上去表演。

這一次姜白並沒有像以前在其他劇組裡那樣表演武術,而是上去唱了一段戲。

引得臺下眾人喝彩連連。

而在之後的表演中姜白也端了個小鼓給各位老戲骨們伴奏。

初一的這天,張藜給劇組裡的演員和留下來在這裡陪他們一起過年的工作人員發了紅包。

但發過之後又忙忙碌碌的準備開機拍攝了。

大約到了正月二十這天,姜白的戲份也拍的差不多了。

今天姜白就要拍攝自焚的這一場。

其實早在第十四集中,姜白所飾演的沈一石的命運就在譚綸和海瑞的對話之中,隱隱的透露了出來。

因為朝廷要“改稻為桑”,但現在國庫虧空巨大,而整個大明上下能夠填補國庫虧空的只有沈一石一人。

織造局靠著沈一石發財,但沈一石的那些財並不是織造局的,也就是說這些錢並不屬於朝廷。

而他們的計劃是將百姓的土地賤買回來,然後織造局就可以依靠著沈一石的產業多產絲綢,賣到西洋來換回銀子,可目前面臨的問題就是百姓的田地賤賣不了。

所以朝廷就只好抄了他的家來填補虧空,因為只有抄了他的家,才有足夠的絲綢賣與西洋商人,那麼多的作坊也就順理成章歸了織造局,這樣的結果皇上也會同意。

也正是由於這樣的原因,沈一石必須要被抄家。

只是海瑞覺得當初沈一石花自己的錢賑災,而現在又去抄他的家,不敬天禮,有違律法。

但從古至今朝廷並不是這麼簡單,沈一石之所以自己花錢賑災,也是因為他知道朝廷從上到下都在抵制低價兼併百姓的土地,所以才拿錢出來替皇上買面子,買人心,以求自保。

可國庫虧空可不是靠面子找回來就能填補上的。

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如果國庫虧空,通常就只有兩個辦法拿錢,要麼打百姓的主意,要麼打商人的主意,現在由於那些大臣們的反對,所以百姓保住了,最後這個國庫的虧空自然要他沈一石的家產來填充。

至於罪名,那更是再簡單不過。

當初岳飛便可以以莫須有的罪名定罪殺頭,而現在只要隨便給沈一石安一個商人論政的罪名即可。

這一天姜白化好了妝,化身成為沈一石,端坐屋內。

“我大明擁有四海,倘使朝廷節用以愛人,使民以時,各級官員清廉自守,開絲綢,瓷器,茶葉,通商之路,僅此三項,即可富甲天下何至於今日,國庫虧空!上下揮霍無度,便掠之於民,民便在,即便掠之於商!”

這話說的悲壯,雖然從歷史和朝廷來自於民間的角度來講沈一石都算不上什麼好人。

但同樣的,他也並不是徹頭徹尾的壞人。

如果國庫沒有虧空,那他沈一石自然能得安然無恙。

可現在正是朝廷需要他的家產的時候,在這樣的洪流之下,哪怕現如今整個朝廷的三成稅收都來自於浙江,而浙江的財富又多以絲綢而得,他也依舊難以保全自身。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歸北邙,狡兔死,良弓藏,我之後,君復傷,一曲廣陵散,再奏秦芸娘!

就這樣沈一石這個內心波濤洶湧還不外露,夾雜在朝堂與民間的曾經如魚得水富甲一方的浙江鉅商,在大火中了卻了餘生。

財富失去了,最喜歡的琴也劈了,告別官場,告別商場,告別人生,告別愛情。

沈一石的這一生就此終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