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聽到他留下來,沈唯心裡一緊,想到以往的那些曾經,也有點兒羞澀。

僵硬的搖了搖頭。

顧舟淮心裡最後的那點希望破滅。

不要他留下來,她自己可以。

顧舟淮很想留下來,可看沈唯一副戰戰兢兢害怕又排斥他的模樣,努力壓下心頭酸澀悶脹的情緒,好脾氣的說話。

“那我抱你下來,你自己洗。有什麼事情,可以叫我。慢慢洗,不著急,地板滑,小心一點別摔著了。”

顧舟淮不放心的細緻叮囑。

沈唯輕輕的點點頭。

顧舟淮把沈唯抱下來,拿來拖鞋和椅子,確認沒什麼問題後,才出去。

門關上了。

沈唯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放鬆下來,她坐在凳子上,開啟花灑,任由溫熱的水從頭澆下來,雙手抱緊自己的膝蓋。

她是逃跑的。

從時家人的手中逃掉的。

本來想回來找沈寂,畢竟這個世界上,她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只剩下沈寂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了。

但沒想到,在巷子裡碰到想要劫財的壞人,要搶她的包。

然後遇到了一個路過的大哥,這個大哥出手幫忙打跑了那兩個壞人。

沈唯以為他是好人的。

但是沒想到,這個大哥也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溫潤正派,他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甚至試探地對她動手動腳。

再然後,就被他的老婆發現了。

那個大哥仗著她不能開口說話,當著他老婆的面,一口咬定是她勾引在先。

然後就有了大街上被那個男人老婆,找人圍攻謾罵的一幕。

偏偏,最狼狽的時候,還被顧舟淮遇到了。就那麼巧。

讓沈唯感到絕望難堪。

熱水沖刷很久,沈唯的身體慢慢回溫,她現在只有腦子還亂的很。

茫然之外,更多的是害怕無措。

三年了。

別說顧舟淮已經有了別的女人,更何況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沈唯了。

三年前,她還很健康。

而現在,她身體受損,是殘缺的。

她聲帶受損,無法開口說話,哭的時候沒有聲音,笑的時候也沒有聲音。

就是個小啞巴。

顧舟淮怎麼可能還會要她?

那麼驕傲矜貴的一個男人,知道她從此再也不能說話,無法和人溝通,他應該是不會再愛她了,也遲早會厭煩。

這也是沈唯害怕的原因。

她不敢回來,不敢找顧舟淮。

時家的那個人,也盯著她不放。

沈唯絕望又自卑的把頭埋在膝蓋,眼角紅紅的,鼻尖酸澀。

眼淚隨著熱水,混在一起,流進地板上的小漩渦裡。

花了半個小時,沈唯才洗好。

這期間,顧舟淮一直沒進來。

直到沈唯換上衣服,用毛巾裹著頭髮藉助著椅子緩慢的走到門口,剛開啟門,就聽到外面的人說話。

“洗好了?”

沈唯沒法回答,她把門拉開。

顧舟淮看沈唯一眼,而後把她攔腰抱起,放在床上,轉身就去找吹風機。

沈唯抬頭,偷偷的看顧舟淮挺拔的背影。

等他轉過身,她立馬移開眼。

顧舟淮捕捉到了沈唯的小動作,他先是一愣,而後嘴角彎了彎。

走到沈唯面前,顧舟淮單腿蹲下。

“我是你老公,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不用揹著我偷偷摸摸的看。”

沈唯臉頰一熱。

她下意識地舉起手比劃。

【我才不是偷看……】

比劃到一半,想起來什麼,沈唯僵硬的滯住,而後反應過來慌忙的收了手。

她臉色發白,睫毛抖得厲害。

顧舟淮終於發現了一點點不對勁,沈唯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

比如說,她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他只以為是她不願意跟他說話。

畢竟,是他沒有保護好她,才讓她經歷了那麼糟糕絕望的事。

他以為她恨他。

比如,她明明哭的很傷心,很難過,卻在他懷裡始終沒有哭出聲音。

他以為她是在壓抑。

比如剛剛,她用兩隻手比劃。

顧舟淮心裡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他甚至不敢想下去,有些害怕。

臥室裡安靜無聲。

兩個人,一個坐在床邊,一個蹲在地上。

誰都沒有再說話。

良久,顧舟淮聲音沙啞的出聲,“唯唯。”

沈唯身體繃得更厲害。

她很緊張,也在害怕。

“老婆,寶寶,別怕我。”

顧舟淮握住沈唯的一雙手,明明洗過澡,可她的手還是冰涼。

顧舟淮心疼不已。

他的眼神捨不得離開沈唯,一瞬不錯開的凝視著女孩兒的臉,聲音帶著輕顫的試探,“唯唯乖,跟老公說一句話,好不好?”

“讓我聽聽你的聲音。”

“還有,謝謝你還活著。”

讓我找到你。

“唯唯,這三年,你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我很想你。”

顧舟淮這句“我很想你”落下,沈唯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流下,還是無聲的哭。

顧舟淮的心揪到了一塊兒。

快疼死他了。

起身把沈唯摟進懷裡,顧舟淮摸著她的頭髮溫柔的安撫,儘管手有些顫,他哄完,看到沈唯還在哭,滿臉的淚,一顆心疼的,比任何時候夜晚的頭疼發作都要疼。

捧住沈唯的臉,顧舟淮吻她的眼睛。

察覺到她沒牴觸。

他試探著小心的吻她的臉頰,鼻尖。

沈唯並不抗拒。

慢慢的,再往下,顧舟淮吻住她的唇。

苦澀的滋味在嘴裡化開。

沈唯哭的很可憐。

顧舟淮也忍不住想要落淚。

他向對待易碎的珍寶一樣,溫柔至極,又格外的小心翼翼,由心痛到憐惜,來回反覆的安撫著,慢慢的把吻加深。

一吻畢,顧舟淮壓抑住心裡翻滾的情緒,沒再說什麼,拿過吹風機給沈唯吹頭髮。

等頭髮吹乾,顧舟淮沉默的坐在床邊,握住沈唯扭到的那隻腳,搭在他的膝蓋上,他低頭,動作輕柔的給她腳踝抹藥。

弄完,顧舟淮去洗手。

再回來,沈唯坐在床邊,長髮散在肩前後背,仰著小臉,目光緊張無措的看著他。

似乎有話要說。

她放在腿上的兩隻手,更透露著一種不安。

顧舟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苦澀。

他的唯唯。

他的妻子。

他的顧太太。

他放在心尖上愛著的女人,不應該有這種怯懦害怕無措不安的眼神。

她本應該驕縱,任性,自信的過著幸福安穩的生活,就憑著他愛她,憑著她是顧太太,就是她最大的底氣。

可他面前的唯唯,並不是這樣。

也不該這樣。

走到床邊,顧舟淮忽然俯下身,單手撐著床,另外一隻手輕捏住沈唯的下巴,再度覆上她的唇,深深的吻著。

沈唯脊背僵直,線條緊繃。

“寶寶,放鬆,別緊張。”

顧舟淮聲線低柔的輕輕哄著,慢慢的感覺到沈唯放鬆下來,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回應他,顧舟淮又高興又心酸。

他將她壓在床、上。

慢慢柔柔的親。

等兩個人都平息下來,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顧舟淮伸手,摸著沈唯的臉,一點點往下,落到她的喉嚨位置。

他剋制著聲音,“這裡出了問題,是不是?”

沈唯眼睛一下子就溼潤,起了水霧。

她想控制住自己的,但控制不住的紅了眼,一聽到顧舟淮說話,就想哭。

顧舟淮湊過去,吻她的眼睛。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寶寶別哭。你一哭,我真的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