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主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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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名為聞人丹,在族內任八長老之職,平日疏於對賤內和犬子的管教,讓他們二人衝撞了小姐,我在這裡向小姐賠罪。”
紫衫男人嘴唇顫抖著說完便開始磕頭,一聲聲嗑的極響,沒多久便頭破血流,血色漫延在青色石板上。
洛天星怔怔的看著這一幕,竟說不出話來,她轉頭望向身邊的雲麟。雲麟表情淡漠,看那狼狽的紫衫男人好似一粒灰塵。
感覺到洛天星在看他,雲麟微微偏頭,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道:“小姐想怎麼處置他們一家?”
至於嗎?
這是洛天星的第一個反應,在她心中其實根本沒將這事當回事兒,畢竟教訓也教訓了,踹也踹了,要不是他們家的人不依不饒,她估計睡一覺第二天就把這事兒忘乾淨了。
但她知道雲麟絕不會這麼想。
洛天星是雲家的小姐,更是他的小姐,她的一舉一動牽連著雲家的面子和裡子,有很多事她可以不計較,但云麟不行。
主憂臣辱。
主辱,則臣死。
紫衫男人聽見雲麟的話,神色愈發悲慟,他說道:“任憑小姐責罰,即使廢掉這孩子的大道根本亦絕無二話,只求留他一命......”
“廢掉你兒大道根本有什麼意思?”
雲麟眼中浮現淡淡的嘲弄,“他壓根兒不是個修行苗子,這一世最多也只能在你的護佑下當個二世祖......不過我倒是聽說你有兩個女兒?大的那個還被瀟湘閣一個長老收做親傳弟子。”
紫衫男子原本心存幾分僥倖,他早知道自家兒子沒有修行天分,只求能在這樁禍事中保全性命就夠,卻被這男人一語道破了玄機。
直到聽見他提到自己的大女兒,這紫衫男子的心猛然下墜,才是真面如死灰。
和他重男輕女的妻子不同,他知道他的長女聞人秀秀才是最前途無量的那一個,年紀輕輕就被大宗門的長老相中帶走,這是何等的榮光?
他們一家人的榮華富貴很大指望著此女,就連他能擔任八長老這個職務,也是沾了他大女兒的光。
然而聽這個男人的言下之意,他要是敢再心懷僥倖,就要株連到他們一家了。
紫衫男人一咬牙,又道:“請仙人高投貴手,放過我長女一馬。我聞人丹願做牛做馬回報恩情,至於我那不知禮數的婆娘和小兒子,在下願親自出手清理門戶。”
直到他說出這句話,雲麟才是算是滿意的微微點了點頭,問道:“小姐覺得如何?”
洛天星慢吞吞的說道:“我覺得吧......”
她想了想,衝著紫衫男人說道:“子不教父之過,這事兒看似跟你沒什麼關係,其實你也逃不了責任。這樣,你們三個每天清晨傍晚各念五十遍《三字經》和《弟子規》,念夠半年才能停,再向那位名叫聞人蘇蘇的女孩道個歉,這事兒就算了結。”
紫衫男人愣住了。
雲麟淡漠道:“小姐發話了,還不領罰?”
紫衫男人立刻叩首,口中不住說著道謝和賠罪的話。他從生死大關上來回走了好幾遭,背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溼。
一直站在一旁默然不語的大長老也跟著鬆了口氣。
他拄杖向前,道謝道:“多謝小姐高抬貴手,願意放聞人家一馬,老朽感激不盡,小姐宅心仁厚,必定福澤綿長。”
洛天星說道:“都是小事兒,能妥善解決就好......還有剛剛這人說的話是嚇唬他玩的,別當真啊。”
雲麟笑而不語。
大長老擦了擦頭上的汗,紫衫男人更是一口大氣兒都不敢出。
洛天星迴頭問道:“以後真留在聞人家了?”
雲麟點了點頭,“本該晚幾天再和小姐碰面,沒想到剛來就遇見了這事兒,若不管上一管,怕是家主和嫻小姐都要來找我的麻煩。”
洛天星悶悶道:“我大姐才懶得管我呢,要是害怕我被人欺負,能讓你今天才來?”
雲麟道:“家主要是聽了這話,該傷心了。”
洛天星樂滋滋的說道:“我就隨口一說,心裡哪能沒數啊。不和你聊了,我還有別的事兒要辦,咱們幾天後見唄。”
雲麟笑著揮了揮手,目送洛天星從竹林深處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竹葉之間,雲麟的笑意才漸漸淡了下來,
大長老嚥了口唾沫,“仙君......”
雲麟淡淡道:“擔不起仙君這個稱呼,就是個跑腿的下人。不過雖說是跑腿,這些年奉命帶到聞人家的靈錢法寶也多如流水了,換來的就是這般怠慢?”
大長老握著竹杖的手微微顫抖,強忍住跪下的衝動,他不禁苦笑,知道真正的清算要等到洛天星走後才來。
雲麟卻突然說道:“不必緊張,我家小姐最恨有人畫蛇添足,既然她已經做了決定,我也不會再為難你們。不僅如此,我這次還帶來了不少好東西,比從前只多不少。”
兩位長老一跪一站互相對視一眼,都不知這名男子打的什麼主意。
雲麟朗笑道:“只需要你們幫一個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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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星抱著那個裝有木質小狗的紙箱去往後山。
她記得書中說過,聞人秀秀和聞人蘇蘇這對姐妹性格境遇迥異,姐姐高冷孤傲,能力非凡,而妹妹卻是個人人都可以欺負的軟柿子。
聞人蘇蘇修煉天賦平平,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差勁,十六歲才勉強摸到了練氣三層的門檻,這樣的人若是以後沒有大的機緣,這輩子撐死也就是個築基修為。
她平日裡只喜歡擺弄些機械零件,將自己一人關在屋裡自娛自樂。後來被她母親發現了,不准許她在家中搞這些旁門左道,她就只好在後山尋了個山洞,將自己的成品都藏在那裡。
書中聞人蘇蘇和聞人照夜相識,就是因為她家裡人來後山要將她抓回去,恰巧碰見了在練武的聞人照夜,是聞人照夜幫她瞞住了來勢洶洶家丁,要不然這一山洞的偃術機關必定會毀於一旦。
藏在洞中的聞人蘇蘇就此對男主芳心暗許,只可惜礙於她羞澀又不善言辭的性子,直到聞人照夜離開聞人家族都未能說出自己的心意。
待多年後,聞人照夜重回族中,聞人蘇蘇卻已經嫁作他人婦,也許久不再碰機關之術了。
洛天星在後山轉了許久,也沒找到聞人蘇蘇藏身的那個山洞,不禁感慨這姑娘大概是屬耗子的,能將東西藏的如此嚴實也是種本事。
找了一圈兒無功而返,洛天星不免有些灰心喪氣,心道還個東西怎麼這麼難?
她正抱著箱子往回走,卻被人叫住了。
“洛天星?”
洛天星迴頭一看,卻是昨天剛找過她事兒的聞人秀秀,身邊還跟著好幾位少年少女,隱隱以她為首的樣子。
洛天星警覺道:“你幹嘛啊?”
聞人秀秀看見她這副樣子就來氣,“你什麼表情?昨天被整了一頓的人明明是我,那龍咬尾是我的法器,最後卻箍住我足足兩個時辰才鬆開。”
洛天星道:“誰讓你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找我麻煩?”
說到這個,聞人秀秀也自知理虧,她臉色變了幾變,心中的驕傲始終支撐著她不願意低頭認錯,只好轉移話題道:“我看你抱著這個箱子,是去找聞人蘇蘇吧,你別去了,她不在後山。”
洛天星:“你知道她在哪兒?”
她問完,想了想又說道:“算了,你別告訴我,告訴了我也不敢信,省的你給我指路指溝裡。”
聞人秀秀被她氣的滿臉通紅,忍了好幾忍才說道:“今早我娘想去找你麻煩,她一直攔著,結果被罵了一頓後關在家裡了。”
她說完,又忍不住問道:“你和蘇蘇是朋友?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她那麼激動。”
洛天星說道:“其實不認識。”
說完,她在聞人秀秀“你在逗我玩嗎”的表情裡抱著箱子離開了。
八長老府邸內,聞人蘇蘇雙手抱膝,縮在床上的角落裡發呆。
自從昨天出了事兒之後,她就被母親關在了宅內,唯有今天早上聽說孃親又要帶著弟弟去找那姑娘的事兒,她一反常態的跟他們大鬧了一通,結果被罰禁足在屋內,連房門都不許出。
那隻機械小狗是她準備給弟弟的生辰禮物,鑲嵌在其中的機關零件沒有一個不是她精心測量後裝進去的,她研究透了好幾張圖紙,斷了好幾把工刀,力求小狗一舉一動都憨態可掬,與真正的小狗別無二致。
可是這份禮物尚未來得及送出去,就連帶著她多日以來的心血一齊摔了個粉身碎骨。
而她被關在家裡,連將零件兒收集回來都做不到。
聞人蘇蘇無端想起母親曾罵自己是賠錢貨,惹禍精,那時她滿心委屈,現如今卻覺得好像真是如此,要不然她怎麼會什麼都做不好?更連累身邊的人遭受牽連?
那位□□裙裝的女子明顯是為自己出頭,卻落得如此下場。她知道自己的娘有多不講理,也知道自己的爹在聞人家有多少權勢,讓一個來求學的外姓子弟離開並不是難事。
如果一開始聽爹孃的話,不擺弄這些東西......
思及此處,聞人蘇蘇緩慢的下了床,在床底摸索出一個精巧的工具箱,開啟蓋子,裡面都是研究機關偃術常用到遊標尺,工刀,零件圖紙等工具。
她淚痕滿面,手顫抖著拿起一柄錘子,高高舉起手臂,似要將這一箱的東西全部錘爛。
就在這時,一個略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在院牆外響起。
“對對,木頭。就這樣,你託著我,讓我爬上去,上去以後再把東西遞給我。”
“不行好像不夠高,有錢人家的宅子院牆修的就是高,我還得想想辦法。”
“為什麼不走正門?萬一他們一見了我就哐哐下跪磕頭怎麼辦......”
奇怪的是,聽這女子的話好像在和什麼人交流,但是從始至終都是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聞人蘇蘇突然望見自家院牆上方露出來一顆腦袋,那少女雙臂搭在牆上,正在使勁兒將整個身體帶上來。
見聞人蘇蘇正透過窗看她,兩人對視了一秒。那少女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個帶著點兒尷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