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冬日漫長,尤其是這幾天京中下起了大雪,大傢伙一邊唸叨著瑞雪兆豐年,一邊為雪天的寒冷哀嘆。

比如孫妙青,按照貴人的分例,冬日每天黑炭25斤,紅籮炭5斤。聽起來還不錯,可這是包括她,還有手底下所有宮女太監的全部用度。

早上洗臉、晚上洗腳,中間小廚房想燉個湯水什麼的,都在裡頭取用。

孫妙青又怕冷,屋裡炭盆都要比別人多放兩個,還給安陵容送了些過去,當做給她的回禮。差的那些就只有使了銀子,到內務府換。

抱著暖爐坐在炕上,腿上搭著一條薄毯,三個暖爐擱在屋裡,才讓她覺得暖和一些。

暗搓搓的想,還好她什麼都不多就是銀子多,不然這冬天簡直沒法過。

琉璃在一個爐子上放了層鐵絲網,鐵絲網上面放了一個陶壺,裡面用牛奶、桂花、烏龍茶,再加上紅棗、桂圓煮了好大一壺。

茶香混著奶香,既有紅棗桂圓的甜蜜,又有桂花的馥郁,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旁邊還烤著紅薯、橘子、芋頭一類的東西,圍爐煮茶的確是雪天裡的一大樂事。

鈴蘭一邊為孫妙青剝著花生、瓜子、還有核桃,一邊說道,“還有兩日就是皇上的生辰,緊趕慢趕,這五千多個字,您總算是繡完了。”

薔薇說道,“是啊,還要多謝了安答應。”

“不然您每日都要去養心殿伺候,哪裡繡的得完。”

將陶壺中的奶茶倒了些在茶碗裡,放到孫妙青炕上的茶桌上涼著。

薔薇透過窗戶的縫隙,看了眼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繼續說道,“這天越來越冷了,到萬壽節那天,積雪還不知道要厚成什麼樣呢。”

孫妙青心情有些低落的說道,“蘇州每年也會下雪,只是不像京城這樣大,也不知道哥哥嫂嫂在家裡怎麼樣了,書信寄出去那麼久,也沒個回覆。”

薔薇和鈴蘭對視一眼,她們同孫妙青一樣,想念以前在孫府的日子。宮裡沒寵愛的日子難過,有寵愛的日子也未必有多好。

處處都是規矩,句句不離體統。每一天過得,都像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過小主心情不好,她們就要提起精神好好勸著,要是也表露出思鄉之情,那麼不是讓小主更傷心?

鈴蘭勸道,“小主不要著急,京師和蘇州千里之遙,您說過以穩妥為要,因而並沒有快馬兼程引人注目。”

“這一來一回,再加上雪天路滑,一個月還是要的。”

“老爺夫人最疼的就是您了,想必準備了不少好東西,讓人一起送來,遲幾天也是正常的。”

孫妙青點點頭,對鈴蘭的話極為贊同,“這個倒是,我想吃嫂嫂做的橘酪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吃到。”

薔薇說道,“一定能的,小主這樣得皇上寵愛,日後封嬪、封妃,就能求得皇上恩典,請夫人入宮探望。”

聽到封嬪、封妃,孫妙青覺得有些洩氣,她才晉了貴人還沒幾天,想要封嬪這一兩年希望不大,除非......

琉璃說道,“其實不用求皇上恩典,小主也能請夫人入宮伺候。”

孫妙青和薔薇、鈴蘭都看向琉璃,鈴蘭搶先問道,“這話當真?還有這樣的事情?”

“快說說,到底是什麼法子?”

孫妙青也一臉期待的看著琉璃,琉璃嬉笑著說道,“宮裡的規矩,嬪妃有孕八個月後,就能接孃家母親入宮侍奉,直到坐完月子。”

“小主這樣得皇上疼愛,有身孕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候就能接夫人入宮,天倫得聚。為嬪為妃算什麼,就算是貴妃,也不在話下。”

薔薇和鈴蘭也深以為然,齊妃和三阿哥,那樣不得皇上喜歡,還是一樣的尊貴,她們小主要是有了皇子,當然與別人不同。

孫妙青對此若有所思,大胖橘不會允許華妃手裡有皇子,所以不僅華妃不能生,麗嬪也不可以。溫宜要不是個公主,曹貴人也不可能帶在身邊照顧。

說來說去,又繞了回來,孫家不和年氏分割開來,她就算生了個皇子,即便封嬪封妃,大胖橘也不會讓她自己撫養。

要是這樣,和替別的女人代孕,又有什麼區別!

孫妙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可不是什麼送子娘娘,入宮就為了給人發孩子的。

孫妙青說道,“這事兒都是天意,急不來。”

“而且近幾年,就只有溫宜公主平安降生。進了冷宮的芳貴人是意外,欣常在也是意外,這宮裡的意外也太多了點。”

琉璃與鈴蘭三人心下一驚,仔細想想,還真是如孫妙青說的那樣。人人都希望自己能有身孕,又都不希望別人有身孕,可不就是如此了嗎!

薔薇遲疑的問道,“小主,您為何突然會這麼想呢?”

當然是因為她知道皇后的豐功偉績!

不過這話孫妙青就只能在心裡想想,即便是對薔薇和鈴蘭,也半個字都不敢提。

孫妙青說道,“只是剛才說起身孕的事情,突然想起來了。聽說曹貴人生產的時候,也是慘痛異常,差點就生不出來。”

“產婆行了險招,才救了她和公主的性命,我只是覺得皇子公主生來尊貴,所以也比尋常人家的孩子,多了些磨難。”

孫妙青話語剛落,門口就傳來一陣聲音,進來後發現是蘇培盛。

“奴才見過誠貴人。”

孫妙青說道,“這麼冷的天,怎麼讓蘇公公過來了?皇上還真是不知道心疼人。”

“給蘇公公和幾位小公公都端一杯奶茶,驅驅寒。”

蘇培盛笑著說道,“貴人真會說笑,奴才們是卑賤之人,能伺候皇上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再說了,皇上要心疼,也是心疼貴人您啊,奴才們不配。”

孫妙青說道,“蘇公公這話說得,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哪有什麼配不配的。”

“再說您從小,就跟在皇上身邊,皇上的心尖尖兒上,沒誰的位置,也不會沒有公公您的位置。”

接過琉璃遞過來的奶茶,雙手握著溫熱的茶碗,蘇培盛幾人只覺得從手上,一直暖到了心裡。

倒不是隻因為這一碗熱氣騰騰的奶茶,而是那句人生父母養。

蘇培盛什麼樣的眼神目光沒見過,是虛情還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太監也是人,可太多人不把太監當人。

至於說他是皇上的心尖尖兒,蘇培盛雖然不敢這樣自詡,但想著自己辛苦這麼多年,皇上對他多少是有些主僕情誼的。

這誠貴人說話真是好聽,怪不得這樣得皇上寵愛。

“奴才多謝貴人,您這番話當真是折煞奴才了。”

“差點忘了正事,皇上這會兒正在皇后娘娘那裡,特意讓奴才過來和您說一聲,讓您今日不用去養心殿伺候。”

孫妙青驚喜的說道,“是嗎!”

一時忘了形,看蘇培盛面露奇怪之色,孫妙青才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說道,“我知道了,勞煩蘇公公辛苦來這一趟。”

蘇培盛笑著說道,“話已經傳到,奴才還要回去覆命,就不耽誤貴人休息了,奴才告退。”

孫妙青說道,“蘇公公慢走,鈴蘭,送蘇公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