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萱正和展蓉一起在桌子邊創作,突然就聽見了門被開啟的聲音。

兩人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頓時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進來的居然是漢憲宗。

展蓉忙不迭行禮,顧萱則是眼疾手快將方才展蓉寫的東西藏在身後。

不過她低估了那疊紙的厚度,她只淺淺拿了幾張,其餘的幾張紙都在她拿的途中散落在地,鋪了好大一塊地面。

顧萱:“……。”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漢憲宗原本還以為顧萱和展蓉在裡面偷看話本,誰知道進來之後才發現,這兩人似乎是在裡面寫些什麼。

漢憲宗看了掉落在地面的紙張幾眼,接著視線就定格在了兩人面前的桌上。

——那上面放著七錄齋書坊老闆今日才結的一部分酬勞,一疊不算很厚的銀票,看起來數額不多。

主要是因為前些日子給了筆大的,這次七錄齋老闆寄來這些銀票,明面上是寄錢,實際上是催稿子。

但是就算這疊銀票的數額不大,也足夠吸睛——要知道,這兩人這麼小,哪來的這麼多銀子?

漢憲宗驚疑不定,視線四處流轉。

顧萱心中暗叫糟糕,這要是再不做些什麼,豈不是全部都露餡了?

於是她將東西放在椅子上,故作生氣上前跳著想捂住漢憲宗的眼睛:“父皇,你怎麼能偷偷摸摸在外面聽牆角呢?你快出去!”

漢憲宗被她連說帶推,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到了偏房外面。

偏偏這位小祖宗還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順帶把偏房的門關上了。

來福在旁邊充當背景板,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這可是襄嘉長公主啊!

別說推陛下了,就算同她的父皇打鬧,漢憲宗也只會覺得女兒手腳有力氣,這種時候就不該自己去摻合。

所以他全程不動作,看漢憲宗被推出來,他也跟著就出來了。

“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漢憲宗被女兒這麼一說,也覺得臉面上掛不住,在左右看了一眼,像是生怕有來往的宮人看見,“敢這麼對待你的父皇?”

“父皇你偷聽,還怪人家?”顧萱覺得這裡的房間就是隔音太差,不由得怨念滿滿,“人都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父皇,你這樣就是無禮!”

“小小年紀,還學會教育你的父皇了!”漢憲宗故意板著臉,實際上心裡卻大為稀奇,堪稱樂開了花。

自從顧萱上了學堂之後,校官就大為頭疼。

那個老古板還真的聽信了漢憲宗的場面話,一旦公主有哪裡做得不好,他就依照漢憲宗所言,上趕著告狀。

漢憲宗明面上答應的好好的,心裡卻時常吐槽。怪不得皇考在世時此人不得重用,居然這般不懂得變通。

如若不是他品行還算高潔,在宮中怕是沒了容身之處。

漢憲宗惱校官的原因很樸實無華,主要是校官說公主實在沒什麼文采。

他的寶貝女兒被別人這麼說,漢憲宗能高興才怪了。

可今日阿萱居然還能用“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來狡辯,雖然用意並不完全對,但是漢憲宗也大感稀奇,之前想仔細檢視偏房的心思也都消失殆盡。

來福在旁邊看的心下暗歎,漢憲宗作為父親,這心都快偏到嘎吱窩了。

對待別的公主,哪怕是如今唯一的皇子,他都沒有對襄嘉長公主這般慈愛又疼愛。

這番話要是由別人說出來,那可是對聖上的大不敬。但是看顧萱這麼說,漢憲宗居然還挺高興。

雖然他故意板著臉,但是來福跟在漢憲宗身旁伺候這麼多年,早就看出對方眼底強壓著的笑意了。

“本來就是,孔夫子都說過,不能隨便偷聽牆腳,父皇你可是君子。”

顧萱撅著嘴,她今日穿著一身粉紅的衫裙,配上雪白的比肩褂,謝姿月還給她綁了精緻的花苞髻,愈發像小仙女了。

“你還知道這話是孔夫子說的?”漢憲宗作驚訝狀,連嘆兩聲,“實在難得!實在難得!”

說罷他將手裡拿著的佛珠丟給來福拿著,彎腰伸手,欲將顧萱抱起來。

顧萱卻想岔了,見自己父皇突然彎下身子,警惕道:“父皇,鞭撲之子,不從父之教。你可不能打我啊,不然我就告訴母妃!”

顧萱的年紀雖然小,鬥獸棋卻下得極好,深知“虎怕象,象怕鼠,鼠怕虎”的道理,一有什麼事就將謝姿月搬出來。

漢憲宗一聽她拿愛妃說事,原本的三分氣頓時消散成了零分。

“你可真是!”漢憲宗都被氣樂了,他算是發現了,自家阿萱別的學不進去,這些東西倒是說起來一套又一套的,“你這又是從哪兒學來的?”

鞭撲之子,不從父之教。刑戮之民,不從君之令。這話的大概意思就是:被鞭打的孩子,不會服從父親的管教,遭受刑罰的百姓,不會聽從君主的命令。

覺得壓根沒啥學問的寶貝女兒,突然有一天接連說了兩句有內涵的話,漢憲宗心下好一頓驕傲,絲毫沒有被挖苦的憤怒。

當然……他是不會將自己的驕傲表露出來的,既然阿萱如此聰慧,可不能浪費才是。

正好今日打算帶著女兒去勤政殿找找樂子,好應付自己處理無聊政務的漢憲宗,找到了嶄新的目標——那就是親自教導顧萱一番,最好能將她教導成京城第一才女!

此刻雄心壯志的漢憲宗還不知道,以後教出來的顧萱雖然也勉強算得上是才女,但卻是個“詭辯流”才女,常常說話能把他噎個半死。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此刻,發覺自己誤會了父皇的顧萱用兩根手指委屈巴巴的戳著,故意裝無辜:“女夫子說的。”

倒也沒錯,女夫子當時只是隨口提了兩句,但是顧萱卻把這話記下來了。

別的東西她不太感興趣,這些東西她最喜歡了。

“哈哈,阿萱如此聰慧,為父可不能耽誤你,跟著父皇一起去勤政殿好好學學,免得你天天只學會了怎麼氣你父皇。”漢憲宗說著就上手拉住顧萱,父女二人一起去了勤政殿。

這事兒旁人早已見怪不怪,只有那兩個生育了公主的嬪妃暗自嫉妒。

為何她們生的女兒,漢憲宗沒有這麼寵愛?

這兩人越想越生氣,其中堇貴嬪是個有心計的,在宮中想了幾日,總算想出了一個她自認為絕妙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