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憲東對堇貴嬪母女本身就不太上心,但是畢竟是要伺候在三公主旁邊的人,對此他沉吟片刻,說:

“那宮女在何處?”

堇貴嬪便讓貼身宮女將此人帶了上來,這人倒還算知禮,此刻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瞧著倒是個知禮數的。

“奴婢叩見皇上。”這宮女的聲音沉靜,一如她本人表現出來的性格。

漢憲宗見此人像是安分的模樣,又見她面目普通,便揮手讓她推下去了。

“此人還是要多注意一番,畢竟是公主身邊的人。”漢憲宗甚至還多叮囑了一句。

堇貴嬪自然笑著應是,眼見外面天色不早,她的眼神閃爍一番:“陛下,今晚您留下來嗎?”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而且顧柔還落了水,此刻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堇貴嬪自認自己還是有幾分籌碼,雖是問句,但是心下已有幾分篤定。

只可惜註定要讓她失望了。

漢憲宗起身從榻上站了起來,道:“好好照顧三公主,朕有空還會來看三公主的,今日還另外有事。”

他這話倒也不假,之前來的時候他就答應了顧萱,等會兒要回去陪著她繼續練字。

現在顧萱人小鬼大,嘴裡的大道理詭辯論一堆一堆,若是此番自己食言,還不知道要被女兒奚落幾日。

漢憲宗不願意在顧萱那裡背上失信的名聲,說完這話就轉身出去了。

堇貴嬪怔怔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縱使心中萬般不願,也只能以蹲禮恭送他。

“娘娘,今日之事不過是以後好日子的鋪墊,您可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漢憲宗在時還跪在地上規規矩矩的宮女,此刻已經站了起來,語氣老練,哪裡像是個老實人?

展望未來固然是好事,但是此刻堇貴嬪才出師不利,難免有些灰心,恨聲道:

“哪裡就那麼容易了?陛下的心思實在是難以琢磨,要真說他在乎的,哪裡是我們?怕是未央宮的那兩位吧。”

聽堇貴嬪提到未央宮,那宮女的神色微微一怔。

堇貴嬪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暗自想,此人乃是宣答應在落羽宮舉薦的厲害角色,據說極善宮心計,她才設局將她從那裡撈了出來。

落羽宮住著不少在宮中犯了事兒的奴才,能進去那裡,要麼就蠢到極致,要麼就毒到骨裡。

蠢到極致的人在落羽宮活不了多久。

而毒到骨子裡的人,必須靠著一些本事才苟延殘喘到如今。

這個宮女,據說在落羽宮待的時間極久。

宣答應到底是在宮裡晃盪了這麼久的人,即便堇貴嬪有心想有個這樣的助力,也無法將她撈出來聯手,宮中不少人都認識她的那張臉,堇貴嬪自認還沒那麼大的本事讓其他人忘記。

經過一些特殊手段,兩人聯絡上之後,最終宣答應舉薦了這位名為“曼香”的宮女,直言她能幫到堇貴嬪。

於是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堇貴嬪知道漢憲宗多疑,擔心要是女兒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曼香,引得漢憲宗吩咐去查,索性帶著顧柔去湖邊過明路,結果顧柔踩空掉了進去。

還好曼香眼疾手快拉住了,才沒讓她沉到湖底。

堇貴嬪嚇了一跳的同時,也解決了一個難題——有了這個理由,她提出這些就顯得合情合理了,於是才會發生今天的一幕。

“娘娘切勿妄自菲薄,”曼香的語氣不疾不徐,語氣極為篤定,“娘娘,從最開始,咱們的方向就錯了,長公主之所以受寵,除了是陛下的長女,還有就是她的生母。”

堇貴嬪眸子微微一閃,看向曼香,曼香的眼神沉靜,卻莫名讓人信服:

“娘娘,要想讓三公主受寵,問題不在公主的身上,而是在您的身上啊!”

堇貴嬪腦子好歹也算是靈光,被這麼一提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曼香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不應該想著怎麼讓顧柔和顧萱爭寵,而是該去和謝姿月爭寵。

但是謝姿月的地位豈是誰都能撼動的?堇貴嬪眼睛僅僅亮了一瞬,就迅速黯淡了下去:

“謝姿月和陛下的感情深厚,滿後宮的人都不及她一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重,本宮又如何……”說到這裡,她的眼底帶著淡淡的嘲弄。

“那要是她身體不好,無法再受寵呢?”曼香安撫她:“娘娘,您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可以?”

堇貴嬪才當選秀女時,便時常有人在她耳邊說,皇貴妃娘娘儀態萬千,是漢憲宗心尖尖上的存在,進宮之後要懂得規避鋒芒,等生下子嗣後才徐徐圖謀。

大家都在教她不要太過激,還沒有人說過這樣的法子。

她看向曼香,久久不語,最後才笑言:“本宮終於知道,為什麼宣答應自己不出落羽宮,也要舉薦你出來了。”

曼香微微一笑。

露微殿距離未央宮的距離不近,漢憲宗緊趕慢趕,總算在顧萱就寢前踏進了未央宮的大門。

今日顧萱本以為父皇不會再回來了,所以鬧騰著要跟母妃睡,謝姿月已經為她鋪好了床褥,哪知道這時候門被推開了。

踏進來的不是漢憲宗又是誰?

顧萱眼底帶著喜悅,喜滋滋道:“父皇,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說罷從床上衝下來,像個小炮彈似的。

“你倒是慢點啊。”謝姿月無奈地說,“當心跌倒了。”

顧萱嘿嘿兩聲,迭聲說自己走路穩當著呢。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漢憲宗挑眉看了看案上,那上面還是自己走時候的模樣,“怎麼,這麼快就要就寢了?朕還說回來再教教你。”

“那就來吧!”顧萱想著以後有了伴讀,怕是和展蓉齊聚一堂的日子就大大減少了,她該琢磨單飛的事情了。

最重要的還是學會寫這複雜的繁體字,很多字她要麼不會寫,要麼就寫的跟狗爬似的,當真需要多練練。

於是漢憲宗從後面抱著她,大手握著她的小手,教她研墨寫字。

一邊寫顧萱一邊問這些字是什麼,得了解釋後搖頭晃腦重複默背,看得漢憲宗大感可愛,心下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