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玥看著她急切的眼睛,心下一片苦澀:“他將我丟到岸上,自己……被水沖走了。”

老夫人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崔郎中又要去掐她人中。

寧玥艱難阻止,從懷裡摸出一瓶藥:“給她聞這個,你別掐了……”

寧玥摸索著剛才的痛處自診了一遍,還好,沒骨折。

但是一動,小臂處就鑽心地痛。

大概是骨裂了。

如果沒有他拋的那一下,那麼,現在被衝下水,生死不知的就是她了。

與他比起來,她的骨裂已經是幸運至極。

應羨青,你一定要撐住!

撐到晚上,她就能派鬼兵出來搜尋他了。

她沉默著。

其他人都沉默著,眼睛投向下游,等著傳來一個訊息。

只有那被衝下去的其他幾個人的家屬在哀哀慟哭。

應思竹鑽出人群,見李樹根還在望著下游,她走過去,話裡滿是希望落空的氣恨:“寧玥醒了。”

李樹根放空的思緒被拉回,猛一回頭見到她,瞬間想起昨晚的惡夢,還嚇了一大跳。

回過神來,敷衍地往那邊看了一眼,又繼續盯著下游。

相比寧玥,他更在意趙大力的下落。

畢竟,趙大力才是實實在在的能威脅到他性命的人。

沒讓他等多久,那群男人們便呼喝著抬著一個人上來了。

李樹根的心嘭嘭跳得厲害,不等人到近前便跑過去。

遠遠就看見,被抬著的那人,穿的是犯人的衣服!

他慢慢頓住腳步,又往回走。

想了想,摸了摸懷裡的匕首,又轉身快步往下游走去。

他必須親自去找,最好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趙大力。

他要是死了最好。

沒死,他便去送他一程。

其他人看到抬了人回來,都湧了過去。

抬人的男人們走近了,遊川將應羨青小心地放在地上,高興地喊道:“找到應羨青了,還有氣!”

應羨青是在一個回流的淺灘上找到的。

因為洪水衝不到那個小灣裡,所以他沒被沖走。

只是,人也昏迷了。

大概是被什麼東西撞到了頭部,腦後都是血。

寧玥只看了他一眼,就心驚肉跳。

應羨青平時就白得過分的臉色更添幾分慘白,連嘴唇都白了。

眼睛無力地閉著,

看著像個精緻卻沒有生命力的石膏神像。

腦後的頭髮被鮮血染溼,身下的草葉都沾染了刺目的紅。

寧玥大概是剛才那一摔,造成了空間內陰氣逸散。

雖然人醒了,但站不起來,也聚不起勁。

醫治應羨青的重任,自然落在了老郎中崔晗之身上。

寧玥打發彩妍去馬車裡拿水囊,喝了幾口靈泉水,才感覺有了些力氣,坐起看著崔郎中給他醫治。

崔郎中先把脈,一邊把一邊心虛地覷著寧玥。

這人狀況如此兇險,他實在沒有把握。

可是師父這會偏偏又不能診,他也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仔細檢查了應羨青的頭部,從寧玥馬車裡找到了止血藥膏和紗布,先止了血。

頭部重創,這不是光包紮好了就行了的。

極有可能顱內還殘留有瘀血。

很多傷了腦袋的人,傷好了,卻變成了傻子。

他同情地看了寧玥一眼。

師孃要是被救醒了,卻成傻子,師父可怎麼辦?

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抱著拯救師父後半輩子的神聖使命,崔郎中冥思苦想。

因為之前自己醫治的效果很多都不太好,拜了師之後,他乾脆擯棄了之前自己用了發現效果不好的那部分知識。

而治內傷出血,就是被他擯棄的部分。

師父教過治內傷瘀血的辦法嗎?

腦中靈光一閃,他突然想到,寧玥在給趙大力治臭汗症時,曾說過‘如果跌傷胸痛,甚至可以口服童子尿止血散瘀。’

這不就是童子尿可以治內傷瘀血的意思嗎?

用童子尿治狐臭的神奇效果,他已經見識了。

既然童子尿如此好用,想必去瘀血的效果一定也是極好的。

他一拍腦袋,大喊一聲:“找個童子來!”

林褀光也跟著那些人回來了,聞言一聽,這事我熟啊!

他立刻擠到人前:“我我我。”

他一臉激動,終於有機會回報寧娘子救母親的恩情了!

老夫人已經醒轉,正握著應羨青的手默默擦眼淚。

一聽要童子,奇怪地問:“要童子做什麼?”

崔郎中興沖沖地說:“老夫人,這事說來話長,總之就是,師父教過我,喝童子尿可以去除應羨青腦袋裡的瘀血。”

應家人傻眼了。

寧玥張著嘴,想否認三連。

不是,我沒教,別瞎說!

老天爺啊!那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雖然說童子尿確實可以散內傷瘀血。

但是,等他醒來,發現自己是喝了童子尿醒的,叫他情何以堪?

發現是她讓喝的,又叫她情何以堪?

做人,不能恩將仇報啊!

她顧不得身上的無力,爾康手重現江湖:“你等等,我再看看!”

那幾個男人忙將應羨青抬到了寧玥近前。

寧玥強撐力氣,替他把脈,又察看了他的傷勢。

終於明白了剛才崔郎中那眼神什麼意思。

換她,她也沒把握。

她口述了一張散瘀補血的方子,催崔郎中:“快去煎藥!”

崔郎中的一根筋又上線了:“師父,你上次給嬰兒艾灸止瀉,那時候你講時效,現在怎麼不講了?生火煎藥多慢,這兒孩子現成的,立等可取,尿了便喂,不是更快?”

寧玥總不能解釋說,我當初是為了報復趙大力,故意給他開的小便方子吧。

只能狠狠瞪他一眼,將水囊遞給他:“快、去、煎、藥!用這個水。”

可惜聲音疲軟,毫無威懾力。

崔郎中皺著眉頭,嘴裡絮叨著什麼走了。

老夫人抓住寧玥的手,還沒開口,眼淚就嘩嘩掉:“玥兒,羨兒的傷嚴重嗎?他什麼時候能醒?”

寧玥拍拍她的手,儘量往輕了說:“您放心,沒有生命危險,他是頭部受到撞擊,加上失血才暈過去的,還好止血及時,一會喂完藥,大概今天明天就能醒了。”

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擦擦眼淚,又去照顧應羨青去了。

寧玥沒敢告訴她,若是傷到神經,他可能會成為傻子。

若是最遲明天醒不了,他甚至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要真是那樣,那她就算有空間,有靈泉,也無能為力。

她想到這裡,轉頭呸了一聲。

似乎這樣就能將這個可怕的可能給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