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金鈴公主並沒有難為他們的意思,而是說道:

“陸公子,請放心,我不是那種會背恩棄義的小人。只是,先祖之事委實聳人聽聞,因此,待此番事了後,我希望你們可以儘量不要再入大漠。

如果將來我聽到了什麼對金瞳國不好的謠言的話,那麼,我們兩國之間的盟約也就不再作數了。當然了,中原朝廷家大業大,儘可以重新在大漠之中開闢一條新的商道。

只是,如此一來,到底要再耗費多少心血可就說不準了。”

“行行行,到時候如果我們要來大漠肯定提前和你說。”

陸小鳳無奈地擺擺手,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不愛和那些當官兒的交朋友。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既然如此,幾位就請先回客棧收拾行李吧,稍後我會和朝臣一起親自送你們出城,以表我們對上邦來客的敬意。”

金鈴公主笑眯眯地說罷,轉頭又看向初七,一反面對其他人時的態度,反而單膝跪下,眨巴著那雙卡姿蘭大眼睛,虔誠地問道:

“薩訶神,您願意留下來嗎?”

阿赫塔並不在乎這個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薩訶神,她在乎的,是這個所謂的“神”是誰。

她喜歡初七。

喜歡她那雙明亮的眼;

喜歡她無瑕純粹的模樣;

最喜歡,看她高坐在上,卻對她冷淡以待的目光。

啊~什麼時候,神的眼中,才能裝得進一個她呢?

她不要與眾生平等,也不要和陸小鳳他們一樣,她想要的比這更多,更多。

“只要您留下來,我可以許諾,我們將以整片大漠來供養您。”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初七,陸小鳳和花滿樓的心裡更是多了一絲緊張,陸小鳳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麼,只是卻被身旁的花滿樓扯了扯袖子給攔下了。

他明白花滿樓的意思,是留在金瞳國,亦或是選擇跟他們一起走,這都要看初七自己的意願,他們不應當打擾。

陸小鳳明白好友的體貼,只是心裡難免會有些氣苦,不是說他對他們與初七之間的感情不信任,只是,他從沒想過,他這個熱衷於遊走生死的賭徒,也會有朝一日間沒了賭的勇氣。

好在,初七還是一如往常那般,堅定地選擇了他們。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只不過是輕鬆自如地起身,優雅地走下了長階,走過了金鈴公主的身邊,絲毫沒有停留。

陸小鳳喜笑顏開地跑上去,一把攬住了初七的肩膀,高聲道:

“好初七,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們!”

他大笑著看向臉色驟然變得僵硬了起來的金鈴公主,一時之間,好似就連頭髮絲裡都透出了得意來。

金鈴公主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陸小鳳他們圍著初七一道離開,那雙向來淡定自若的眼中,頭一次出現了疑惑和不解。

——難道,是她給出來的條件還不夠讓人動心的嗎?

那可是以整個大漠來進行供奉的尊榮啊……哪怕中原朝廷再怎麼豐饒物美,她相信那裡的掌權者也一定不會擁有比她更高的決心了。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

“初七,我跟你說,等回了江南之後,我們正好能趕上中秋,到時候我帶你去看花燈!”

漫漫黃沙上,一小隊駱駝正在慢悠悠地走著。

與來時的浩浩蕩蕩不同,現在只剩下了小貓兩三隻,除了陸小鳳、花滿樓、花照樓之外,就只剩下之前被花照樓留在塔卡城內滯留的三五個心腹。

這一行人加起來,還沒有之前商隊人數的零頭多呢。

他們已經走了七八天了,回去比過來時要快上許多,估摸著到今天傍晚就能入關了。

自從那日離開了金瞳國之後,初七就始終維持著舊劍的模樣,再也沒有變回過人形。而她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可以節省下一些能量來,用以維持她目前這種將散未散的狀態。

她如此行動,任是誰都能看出來,她的身體必然出現了大問題,只是,沒有人敢主動提出來罷了。

為了哄她開心,這幾日陸小鳳天天給她畫餅,一會兒說萬梅山莊的酒賊好喝,一會兒說天下第一樓的膳食比皇宮裡的還要好吃。

前天還說要帶她去喝花酒,結果被花滿樓在旁邊一疊聲的“不妥”給駁回去了。

昨天陸小鳳又說要帶她去賭坊轉轉,不過,這次不用花滿樓開口,就被初七給堅定地拒絕了。

然後到了今天,陸小鳳的腦回路總算正常了一些,他終於想到了看花燈這種浪漫的事情。

“還有還有,你信不信,等我們回去之後,朱停那個雞賊的傢伙肯定就已經搬回來了!他的那雙手最是靈巧不過,到時候我讓他親手給你打造一副劍鞘,天下無雙的劍鞘!”

陸小鳳邊說,邊興奮地用手對著初七比劃著,整個人坐在駱駝上扭來扭去的,初七都生怕他會掉下去。

不過,他的這片心意,就已經讓初七很感動了。

那可是妙手朱停誒!

什麼劍能攢八輩子德讓他親自打造劍鞘……等等,她的設定好像打造她的鑄劍師是歐冶子來著?

哦,那沒事了!

是朱停攢了八輩子的德才有榮幸給歐冶子大師的劍打造劍鞘。

陸小鳳還在那兒手舞足蹈地說著等回去了以後一定要帶她去見見西門吹雪這個劍痴,好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劍之極意”。

只是……恐怕他們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謝謝你,陸小鳳。”

多日未曾顯化人身的初七忽然變回了那副紅衣少女的模樣,衣袍翻飛,她落在了最後那匹空閒的駱駝身上,那本也是花滿樓為她準備好的駱駝。

她笑起來還是那麼好看,頰邊有一對小小的梨渦,叫看著她的人總是不自覺的就沉醉在裡面了。

可是,不知為何,陸小鳳總覺得她的笑容不如從前那般明媚了,反而有一絲極淡極淡的黯色。

難道,你終究是要離開了嗎?

想到這裡,陸小鳳的那雙貓兒眼突然就睜大了,他盯著初七臉上的裂紋又看了一會兒,最後移開眼,好似感嘆般繼續閒扯著西門吹雪的故事。

“等到落了雪,萬梅山莊就會變得很漂亮,你是劍靈,他是劍神,說不定你們兩個多聊一聊劍道真意,還能對你的能力恢復有所幫助呢!”

他彆彆扭扭地試圖套出初七的身體狀況,這可把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的初七給逗笑了,眼看他非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更加理直氣壯地看了過來,初七便有意逗他,點頭認真道:

“你說得對,既然你們都不願意當我的主人,西門吹雪那麼愛劍,說不定他會很願意呢?等我見到他以後,可一定要好~好~問問他。”

這下可好,不僅情報沒套著,陸小鳳的心裡還更加難受了,他的心裡有點子生氣,卻又沒法發火,憋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幹巴巴地吐出來一句——“西門吹雪已經有自己的妻子了。”

“那又怎麼了,我是要認他當主人,又不是要找一個丈夫,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變成人了。”

初七一臉的無所謂,可把陸小鳳給氣壞了,於是他乾脆轉過來反著坐,一伸手,雖然滿臉兇狠,可手上卻完全沒動力道地掐住了她的腮幫子。

“初七!你一把劍做甚麼這麼伶牙俐齒的,歐冶子大師在鍛劍的時候究竟往劍爐裡放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