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人類與怪物的史詩對決,進行了足足一個多小時。

在這一個多小時裡,激烈的戰鬥將整個遼闊無比的窟室都給摧毀得七七八八,幾乎淪為一片廢墟。

無數的倒樁組成的劍山遍佈這片廢墟,還有白色骸骨戰士的殘骸灑落在各個角落,與碎石瓦礫堆積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被翻出來的墓地。

黎格自始至終都站在窟室的入口,旁觀著這場廝殺,從頭到尾都沒有介入。

沒辦法。

一旦黎格介入這場戰鬥,他便有可能分走艾絲的經驗值,導致她所需的偉業沒能完成累積。

所以,除了一開始的兩個魔法以外,黎格就沒再出過手,靜靜的看著這場戰鬥的進行。

他看到了艾絲無數次被擊飛的場景。

他也看到了艾絲一次次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並吶喊著衝向巨大的骸骨怪物。

巨大的骸骨怪物一次次的召喚倒樁,召喚士兵,圍殺艾絲,哪怕艾絲衝鋒而來,欺身到面前,它都嚎叫著砸下巨臂,將艾絲數次逼入死境。

可以說,若是沒有黎格施展的兩個魔法,艾絲現在八成已經無力再戰了。

幸好,黎格的兩個魔法效果都非常驚人。

【拉穆勒】能夠強化“耐久”能力,還能大幅度的強化“敏捷”能力,效果的強弱亦取決於黎格的“魔力”高低,在現如今已達lv.5的黎格手中,這一魔法的強化幅度及維持時間都是相當強力的,為艾絲帶來了不少幫助。

【迪亞·弗拉特爾】更是這個世界上最高位的治癒魔法,不僅能夠治癒傷口,還能回覆體力、驅逐毒素、消除詛咒、群體治療乃至是持續作用,拜此所賜,這個魔法的治癒效果同樣一直在艾絲的身上維持著,為其一次次的回覆傷勢及體力。

為了讓這兩個魔法的效果儘可能長的在艾絲的身上發揮作用,黎格詠唱這兩個魔法時幾乎是將所有的精神力都灌輸了進去,最大程度上提升了它們的效果的同時,也最大程度上的延長了它們的持續時間。

有了它們,艾絲才能一次次的站起來,一次次的發起衝鋒,一次次的揮劍,一次次的戰鬥,展現出堪稱異常的意志力與決心。

當然,這樣想著的黎格並不知道,他戰鬥時的模樣,在別人的眼中也是如此。

艾絲每次被擊飛,砸落在地,差點窒息疼痛到站不起來時,其腦海中第一時間裡浮現出來的就是黎格戰鬥時的模樣。

比如,在lv.1時,被分類等級為lv.2的鱷龍頂在頭上,一路衝撞,撞碎一根一根的柱子,一塊一塊的岩石,黎格卻還是不顧一切的奮起反擊,詠唱魔法,將對方轟飛的模樣。

比如,在lv.4時,被堪稱異常的女體型怪物一次次用扁平狀手臂給轟飛,黎格依舊乘著風,不依不饒的衝向對方,持劍斬出無數斬擊的模樣。

最後,浮現在艾絲腦海裡的就是黎格以驚人的速度突進到自己的面前,將劍架在自己喉嚨上的模樣。

那一幕幕,便讓艾絲心中的決然及決意更加堅定,更加旺盛,支撐著她一次次的站起來,一次次的衝向巨大的敵人,如同那個被艾絲不知不覺間當做“英雄”的男人一樣。

如果說,黎格在艾絲的身上學到的是劍技,是魔法,是戰鬥的方式及風格的話,那艾絲在黎格的身上學到的就是這種決然,這種意志。

或許,連艾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從黎格的身上,她看到了很多光彩奪目的事物,也不自覺的對那些光彩奪目的事物感到嚮往及憧憬了起來。

在別人看來,黎格和艾絲在各方面似乎都很像。

艾絲自己也這麼覺得。

但她還是在想著——

“我想像他一樣,向前奔跑。”

“我想像他一樣,不斷邁進。”

這是一個執念。

這是沒有盡頭的未來。

這,也是一種救贖。

領悟到這一切,透明的金色眼眸中也倒映出那道在前方奔跑的背影,艾絲頓時如同想追逐對方似的,拼命的加快速度。

“【甦醒吧(tempest)】。”

足以稱之為風暴的旋風大氣流纏繞全身。

“【襲捲吧(tempest)】。”

握劍的手不斷用力,讓全身上下纏繞的風都湧了上去。

此時此刻的艾絲,那身纏颶風,手持風之劍,有如一道龍捲風般向著巨大的敵人極速掠去的身影,確確實實的和曾經的黎格重疊在了一起。

曾經的黎格也是這般,釋放出決定性的一擊,斬殺了原本難以戰勝的敵人。

只不過,與黎格不同,艾絲即將施展出來的這一足以和強勁的攻擊魔法匹敵,能夠突破一切的神風,是有名字的。

“施展必殺技時喊出名稱就可以提升攻擊威力唷!艾絲碳!”

某個忽悠人的主神的話語迴盪在少女的心中,讓少女大聲的喊了出來。

“【微型勁風】!”

這是由主神命名,由夥伴認可的一擊必殺之技。

於此,金髮的少女化為強風的螺旋,以神速之勢———突刺!

“砰!”

劍山被貫穿。

“彭!”

骸骨的戰士被絞碎。

強風的螺旋一路突進,貫穿一切,穿透一切,在巨大的骸骨怪物的瀕死嚎叫中,轟在了它的胸腔之上。

頓時,保護怪物胸腔的骨骼全部碎裂,讓那綻放著耀眼光輝的巨大魔石暴露在了艾絲的眼前。

艾絲的劍去勢不減,直刺入那巨大的魔石中。

“————”

骸骨怪物的嚎叫,戛然而止。

“卡察......卡察卡察......”

沒過多久,魔石上傳出了龜裂的聲音。

裂縫一道道的出現,逐漸遍佈了整塊魔石,最後勐然炸碎。

“吼喔喔喔喔喔喔——!”

這一次,確實是瀕死的嚎叫了。

巨大的骸骨怪物仰天長嚎,全身瓦解崩落,一口氣爆開,化作了漫天的灰塵。

金髮的少女也隨之散去了繚繞全身的勁風,無力的鬆開手中的劍,與魔石的晶瑩碎片一起,從半空中跌落。

失去意識前,少女看到了。

剛剛似乎還被自己注視著背影的男人,向著自己飛掠而來。

......

“【迪亞·弗拉特爾】。”

恍忽間,艾絲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溫暖的感覺籠罩全身,讓折磨身體的疼痛感及痠痛感都在漸漸消失。

艾絲久違的感到了舒服,唯獨腦袋如漿湖般混亂,似乎還伴隨著輕微的刺痛。

這是精神力消耗過度造成的表現。

治癒魔法及回覆魔法的效果均只能作用於身體,無法作用於精神。

因而,哪怕身上的傷勢及疼痛能夠治好,精神力的損耗卻是另外一回事。

不過,只是付出這點代價就能戰勝強敵的話,那已經算是賺的了。

當然,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個人,那個不遠千里追到這裡,最終選擇支援自己,為自己詠唱出魔法,在背後推著自己前進的男人。

艾絲便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他。

他就這麼單膝跪在化作一片廢墟的窟室中間,擁著艾絲,踩著純白色的魔法陣,將魔力化作治癒的奇蹟,讓無數的光粒子湧進艾絲的身體。

艾絲看著他,他也在看著自己,四目相對,卻是相顧無言。

艾絲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則只是靜靜的看著艾絲,彷佛不打算說些什麼的樣子。

“......對不起。”

艾絲幾乎是下意識的低下頭,說出了這句話。

可惜,這句話,久久都沒能換來黎格的回應。

在一陣令人難受的寂靜過後,一聲嘆息才傳入艾絲的耳中。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

黎格竟是低聲這麼說了。

“你沒做錯任何事情。”

艾絲不自覺的抬起頭,看向黎格。

從黎格的眼中,艾絲看到了自責,看到了反省。

“不,我錯了。”黎格便像是在傾訴,也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道:“我似乎一直都只顧著自己了,導致忽略了身邊的人,這是我的過失。”

這次的事情,確實給了黎格一個深刻的教訓。

一直以來,黎格想的都是如何成長,如何變強,如何前進,如此活出自己的人生,不再像前世那般麻木,那般不自由。

像這樣一個勁的往前衝,往前進,結果,不知不覺間,黎格便甩下了許多人,不僅跑到前面去了,還忽略了他們的感受。

這次,艾絲就是因為這樣才深受打擊的。

要不是黎格只顧著驗證自己的實力,只顧著適應自己的成長,在好心幫自己對練適應的艾絲面前都能打到上頭,還將劍架到艾絲的喉嚨上去的話,艾絲也不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了。

自己辛辛苦苦奮鬥近十年,卻被一個只加入卷族三個多月的新人全面超過,被對方拿劍指著喉嚨,那種感覺,肯定分外不好受吧?

想到這裡,黎格覺得,自己著實該好好反省一次了。

“以後,我得好好注意一下身邊的人了。”黎格看著躺在懷中的少女,笑了笑,道:“謝謝你,讓我認識到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前世,自己沒能得到渴望的親情,也沒能得到渴望的友情與愛情。

既然如此,這一世,自己就不能重蹈這些覆轍。

就算想要前進,想要奔跑,也不能忘記身邊有人在關心自己,在陪伴自己。

認識到這一點,黎格感覺浮躁的心都變得平靜了許多。

當然——

“你也一樣。”

黎格注視著艾絲,這麼說著。

“別忘了,在你的身邊,有人在守望著你。”

聞言,艾絲怔怔的看著黎格,看著黎格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

心跳,微微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