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關上。

蘇七坐在姜落言身側,探著他的脈象,如歐陽所說,只是鬱結於心,又因一時情緒過激,才會導致吐血。

是好事。

畢竟那口鬱氣散了。

可蘇七還是覺得很沉重。

雲牙發現她太過於安靜,想起蘇七剛才在院子裡說的話,雲牙心頭一突,問:“難道你剛才對他說的話,是在表明心意?”

蘇七疑惑,“什麼表明心意?”

雲牙想她也不知道這種事,便換了個說法,“你說,千座萬座院子都沒有他的命重要,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蘇七疑惑,“難道一個破院子比人重要?”

雲牙問:“如果換了是春雨呢,誰重要。”

“春雨。”

雲牙問:“青雲呢?”

蘇七說:“青雲。”

雲牙再問:“獨步呢?”

“……獨步。”

聽著雲牙還要再問歐陽呢,蘇七搶在它之前答:“不用問,答案是歐陽。”

雲牙:“……”

沒誤會。

蘇七心裡本來就沒情愛,反倒是姜落言,只怕以後這一條路是要走到黑了。要不然也不會因為一句話給激動到吐血。

蘇七無意招惹,卻偏偏誤打誤撞招惹了最痴情的血脈。

雖然雲牙並不覺得是壞事。

畢竟以蘇七闖禍的性子,有姜落言護著,等於是有第二條命,至於姜落言以後如何,雲牙並不太關注。

可現在,蘇七是不是對姜落言太關心了。

“你喜歡他嗎?”雲牙問,“換個說法,你想嫁給他嗎?”

蘇七:“……你瘋了?”

雲牙:“……沒事了。”

她怎麼可能嫁人。

蘇七忍不住問,“我感覺你很奇怪。”

雲牙抽了抽嘴角,“你才奇怪,看起來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你怎麼了。”

蘇七垂眸,“感同身受吧,很久以前也有人當著我的面吐了我一臉血,然後那個人就沒了。”

雲牙也想起來這件往事,低聲說,“這個小子,倒是是跟那人一樣,都很慘。”

“嗯。”

蘇七消化了一會情緒,又給姜落言輸送了一些靈力,目光落在了姜落言衣裳上,上次的掌印,不知道是否好些了。

有按時喝藥嗎?

蘇七本想檢查,可孤男寡女,她也不好脫姜落言衣服,只能轉身走了。

蘇七一走。

姜落言便睜開了眼,他望著少女帶上的門,輕輕地扯開衣裳,栩栩如生的靈蠱花,是一片鮮豔的血色。

彷彿吸滿了鮮血一樣,在搖擺炫耀。

姜落言低聲笑了笑,“我沒想到,居然會差點壓不住你。”

反噬。

可他心甘情願。

“他很重要啊。”

姜落言閉上眼睛,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他運轉靈力,把靈蠱花逼回了黑色。

在她心裡,他很重要呢。

……

前廳。

後知後覺的歐陽想起蘇七跟姜落言之間的氣氛,開始憂心忡忡,春雨一杯茶泡過來都已經冷了,他也沒動一下。

師父不會是真的喜歡姜落言吧?

如果是,那豈不是一場孽緣?

蘇七一過來,就見到走來走去的歐陽,問:“你怎麼還沒走。”

歐陽藏不住事,直接就上前問了,“師父,你真的要一直收留姜落言在沐家?”

蘇七問:“不可以?”

歐陽問:“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蘇七道:“我知道。”

歐陽又問,“他是南陵質子,沐家還是攻破他家國的主力軍。”

“我知道。”

蘇七很冷靜。

“你想過他可能是在利用你復仇嗎?報復當年沐家,所以故意接近你,勾引你,就為了騙你。”歐陽神色凝重。

蘇七淡淡道:“他不是。”

歐陽著急,“他要是呢?”

蘇七雲淡風輕道:“那就殺了他。”

歐陽鬆了口氣。

蘇七說:“但他不會。”

歐陽一口氣又提了起來,恨鐵不成鋼道:“你還是在相信他啊!”

蘇七看向了歐陽:“我為什麼不能相信他?”

“他是南陵質子,是你外公親自抓過來的質子,是你外公與舅舅打敗的國家的皇子,他怎麼可能真心地待你!”

歐陽急了!

蘇七把玩著杯子,自嘲道:“是不是真心待我的人,我很清楚,落月森林裡,他曾以命護我,你不是也親眼見到嗎?”

歐陽怔住。

這件事,他也知道。

望著蘇七平靜如水的眼神,歐陽接下來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他頹廢地坐了下來,算了。

“師父,如果你真的選擇了他,以後麻煩會非常多的,這個人啊,就是個麻煩精。在南陵是麻煩,在晉國也是,誰招惹誰麻煩。”

蘇七挑眉,“難道我不是嗎?”

歐陽聞聲禁不住笑了起來,“是是。”也許就是因為同病相憐的緣故,這兩個人才能走到一起吧。

不過既然說到這件事,歐陽也提醒了蘇七一件事。

蘇七意外,“南陵要來使者?”

“嗯,但來期未定。”歐陽說,“你徒孫說,上次闖試煉塔的人就是南陵國的,上次奪寶不成,這次又派使者來,怕是來者不善。”

蘇七也覺得。

“南陵那邊是有什麼動靜嗎?”

歐陽一臉什麼都瞞不過你,“老皇帝身體越發不好了,朝裡有人提議,要把他接回去,不過還沒商量出個結果。”

蘇七道:這是要提前滅口啊。

蘇七笑了笑,“他們想來就來,但人,可不是他們想要走就能要走。”

望著蘇七冰冷的眼,歐陽想,那小子何德何能,抱上了師父這麼厚的大腿。歐陽豔羨道:“真是好運氣啊。”

蘇七問:“你說什麼。”

歐陽起身拍拍屁股,“師父,我有事先回,這裡的靈果我能帶幾個走嗎?”

蘇七扔了一枚靈果給他,“摘吧,想要多少拿多少,我不缺這點。”

歐陽笑著接住了,明明是個幾百歲的老頭,卻像個頑劣少年一樣,在院子裡轉悠了一大圈。

懷裡多了七八個果子。

“我先摘這些,回去給你徒孫嘗一嘗,改日要再來拿。”

蘇七站在屋簷下,衝他擺擺手,“走吧。”

這沒出息的樣子。

區區幾枚靈果,自己又不是不會進山打,還能高興成這樣。

歐陽走後,蘇七開始檢查起院子裡的結界,等結界再次開啟,沐家宅院恢復原樣。

蘇七坐在葡萄架下,身邊是宛若丟了魂魄一樣的春雨,蘇七遞給她一枚果子。

春雨接了過去,卻沒吃。

蘇七吃自己的,淡聲道:“有什麼想問的,你就問吧。”

從回來的時候,她就想過有這一天。

春雨望著眼前的少女,一模一樣的面容,可春雨知道,還是不一樣了。

她眼淚撲簌而落,可卻一聲不吭,默默流淚。

蘇七說:“我答應過她,要照顧好她的家人,替她的家人討回公道,也答應過,要照顧好你。”

春雨再繃不住,哭了起來,“她……”春雨聲音顫抖,“走的時候,痛苦嗎?”

蘇七望著春雨,垂下眼,沒有隱瞞,“被蘇藍玉打得全身是傷,血流而盡,死的。”

春雨捂住嘴,無聲跪地。

“我的小姐……”

我的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