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領導的,事多,很忙,再加上到了一定的年紀,記憶力是會慢慢蛻化的。

但是有兩件事,即便是再忙,也會記得一些,那就是收錢和收人。

收錢和收人是兩碼事。

收人很容易記住,因為人是活的,就算是送給你的這個人不是天天見面,但是這個被送來的人也會奉命提一提老主人的名字和要求,一來二去,怎麼可能忘?

不但不會忘,還會不斷的強化記憶,當然了,送人這種事侷限性非常大,一來,要對領導的胃口,二來還得有點讓領導滿意的本事,第三,最大的缺點是不好變現,流通性差點。

但是錢就是另外一回事,老少皆宜,誰都喜歡,最大的缺點是,這玩意是死的,不會替你說話,時間一長,收錢的人可能都忘了你是誰送來的了。

有一種人很壞,那就是給領導送錢的時候,什麼都不說,沒有任何的要求,問他有什麼事,就是沒事,就是覺得領導你對我的脾氣,這就是一點逢年過節的交情,不值一提,經年累月的如此,給領導送,給領導的父母送,給領導的老婆們孩子們送,沒有任何要求。

可是當送禮者遇到了事的時候,求到了門口的時候,一般都是要命的大事。

當然,話也不是那麼絕對,有些人經年累月的送,但確實沒遇到事,所以也就沒求到領導的頭上,這就有一個問題,他給我錢,我沒給他辦事,也沒有濫用權力,那領導算不算受賄?

不算,當然不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問題是,大部分的領導沒有記賬的習慣,收的所有錢財都混在了一起,東窗事發的時候,分不清哪些錢是誰送的,也忘了是誰送的,結果就被一個罪名害慘了,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如果看過一些落馬者的判決書,就會發現,有的官員受賄數額有相當大一部分是鉅額財產來源不明,這在量刑時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當然,不排除不想說,不敢說的,但是也一定有相當一部分確實是不記得誰送的了,這個時候,送禮者在家裡會謝謝他八輩祖宗,謝謝你不記得我了。

闞正德居然在電話裡說侯文光知道很多事,尤其是知道他和仇承安以及貴鹿集團的很多事,一旦侯文光不保,後果會很嚴重,到時候嚴重到什麼程度,誰也不好把握。

闞正德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侯文光不保,那麼很可能會連累到貴鹿集團和闞正德,那自己和公司都沒了,自己做過的事情也就沒有必要隱瞞下去了。

魏陽兵當時氣的手抖的有些握不住手機,但是他依然能穩住自己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極具威嚴。

他問闞正德是不是在國外活的太自在了,想要找點別的樂子?

哪知道闞正德毫不示弱,但是闞正德沒有再繼續說一些威脅的話,大家都是明白人,沒必要把話說絕,說透就可以了。

結果就是,闞正德又給魏陽兵遠在美國的女兒農場打進了五十萬美元,買了一批大豆,這批大豆有多少會發貨,會不會發貨,誰會注意這種事。

魏陽兵到了之後,談話的發展和耿文山預料的差不多。

龐國安和魏陽兵就侯文光的去留問題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較量,但是耿文山一錘定音,侯文光確實不適合繼續待在這個位置上了。

雖然最後的結果是把侯文光從這個位置上拿掉了,但是為了照顧魏陽兵的情緒,耿文山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糟糕,又給了一個甜棗。

所有的政治都是妥協,妥協一直都是官場的主流。

如果不能相互妥協,那這些官員每天上班都得帶著刀,一言不合就比劃比劃,誰贏了聽誰的,事情不是這麼幹的,因為各有各的領地,背後的樹也是參差不齊,那就得把問題處理的大差不差,既得把事辦了,還不能讓這些同事們背地裡死磕。

“我記得去年的時候,侯文光作為市局局長,要頂副市長,因為種種原因,這事沒成,這樣吧,這次去武陽縣處理事情的那個副市長是不是查清楚問題了?”耿文山在談話結束的時候,忽然問道。

龐國安心裡高興了沒有兩分鐘,耿文山就給他來了這麼一瓢冷水。

“嗯,正在查,問題不小,估計也快有結論了吧。”魏陽兵立刻說道。

耿文山說的是南港市常務副市長賀鵬程。

這傢伙因為在武陽縣踩踏事故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先是被調查,結果一查問題很大,於是轉入了司法程式。

“我的意見是,侯文光從政法口出來吧,把市局局長,政法委副書記,都推了,專任常務副市長,協助謝元春搞搞經濟吧,一個人,在一個系統裡待的時間太長不是什麼好事。”耿文山最後一錘定音道。

本來魏陽兵已經是沮喪到了極點,可是耿文山最後這幾句話,像是一針強心劑,徹底把他剛剛沉到谷底的心又拉了回來。

雖然是離開了政法口,但是他依然在南港市,而且還高升了,這是好事嗎?

不見得,所以當魏陽兵把這個訊息通知了闞正德後,闞正德並無多少高興,雖然升官了,可是他親自能管到的事卻沒了,市局局長才是最要害的地方。

但是闞正德也知道,魏陽兵盡力了,昨晚自己說的那些話,魏陽兵不是不明白,他清楚的很,也知道一旦侯文光落馬產生的連鎖反應,但問題是這件事魏陽兵一個人做不了主,因為這事被謝元春捅到了省委書記耿文山的案頭,他不得不管一管了。

“那這樣的話,南港市市局局長的人選就是個問題。”耿文山繼續說道。

前面已經給了魏陽兵面子,那麼下一步就是要給龐國安面子了。

“老龐,南港市市局局長的人選,你這邊有沒有合適的,推薦一下。”耿文山轉臉看向龐國安問道。

龐國安這個人很正氣,剛剛耿文山沒有打招呼,就把副市長的人選給定了,他也是到了後來才知道,耿文山其實早就和組織部長商議過了,在這個三人會議上,不過是上演了一出乾綱獨斷的戲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