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左文康收回了目光,嘆了口氣。

“你沒發現嗎,他現在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我最開始和他接觸是因為白永年,那個時候他對這些事基本沒有什麼熱情,對我們也是冷冷的,那種表情一看就是局外人,但是現在,他更像是一個局內人了。”

左文康這麼說,李媛不由得也看向了那個背影,看起來很蕭索,但是走路卻無比的堅毅。

左文康回身向前走,李媛跟在後面。

“從我畢業開始工作,跟的就是白永年項興國這個案子,十多年過去了,沒有什麼進展不說,我的領導們一個個調離的調離,退休的退休,我這個當年的愣頭青,現在也開始主管這個案子了,可是這個案子還有頭緒嗎?”左文康說到這裡時回頭又看一眼,陳勃早已消失不見。

李媛是她的徒弟,他笑笑說道:“我爭取在我退休之前把這個案子給結了,不能再傳給你了,這又不是傳家寶,時間長了,我怕這個案底徹底成了懸案,那就麻煩了,對我們來說,那是恥辱。”

李媛很能理解左文康的心情。

沒有人知道的一點是,在北京左文康的辦公室裡,常年矗立著一個手寫板,就在靠牆的位置放著,那個手寫板上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許別人動,這是左文康給自己的下屬定下的規矩。

那面手寫板上不斷地增加著不同的人名,一年前,陳勃的名字首次登上了那面手寫板,而在一個月前,陳勃的名字被畫了一個圈,把他圈了起來。

這是單位的秘密,沒人會告訴陳勃,他當然也不知道自己早已上了左文康的手寫板。

最模糊的名字是項興國和白永年,後面的是白江實業,白良才和魏陽兵,還有那個消失了的一眉道長,這些人都被納入到了這個案子可能涉及到的名單中。

這是一個個鮮活的名字,可是這些人不見得都還保持鮮活,至少他們知道的白永年死了,這個名字上畫了一個×,但是怎麼把這些人串聯起來,這是一個要命的問題。

雖然左文康把他們都標在了手寫板上,也有相應的背景資料被黏貼在一旁,可是這些人怎麼能和項興國聯絡起來呢?

每每想到這些,他一抬頭就能看到手寫板上的名單,可是缺少一條線把這些人串起來。

“白江實業不對勁嗎?”李媛問道。

左文康聞言看了一眼李媛,問道:“從現有的材料來看,你覺得對勁嗎?”

李媛很乾脆的說道:“我們幾乎把白江實業的老底都掀起來了,無論從時間還是融資手段,有些對不上,再說,魏陽兵和項興國應該不會有什麼關係,他們之間的聯絡也是斷層的,白江實業是魏陽兵的幕後金主,不太可能和項興國有什麼聯絡。”

左文康回到了辦公室坐下,說道:“這就是我頭疼的地方,我們還得回頭查一下和白永年最後的談話,這老小子沒準是把我們涮了一把,如果真是這樣,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為了轉移注意力?還是為了保護誰?”

這世上沒有多少事經得起推敲。

雖然白永年臨死之前最後佈局,可是這也只是遲延了一段時間而已,這也是在為陳勃爭取時間,爭取的這段時間足以讓陳勃聽完自己給他留下的錄音材料。

如果自己沒體察錯人性,那麼陳勃就一定會按照自己說的去做,權力和金錢從來都是雙生子,合力意味著無敵,分離意味著分崩離析。

自己死後,那幾個冒出來的公司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而陳勃不會眼看著自己妹妹所在的公司以及他的所謂前妻陸晗煙焦頭爛額,他一定會伸手。

只要他願意伸手,這一切就開始進入了他設定好的軌道,這是在賭人性。

作為項興國的秘書,他一輩子都在觀察和實驗人性,他非常清楚人性在權力面前會有什麼表現,更清楚人性在面對金錢的誘惑時的掙扎,所以,他臨死之前再賭一次。

為了向上爬,有人在權力面前卑躬屈膝,什麼樣噁心的話都能說的出口,什麼樣的東西都會獻給上面權力的持有者,因為他們相信,只要是自己有了權力,這些失去的都可以隨時拿回來。

為了自由,他在監獄裡的同事們相互告發,違背自己內心意願的去討好,去努力表現,就是為了早點出去,早點獲得自由,這種改造是在短時間內把人性強力撫平,用一條線標過去,在這條線內就是合格,越線就要再次面臨擠壓。

在官場上,白永年是一個權力的持有者,所以他可以堂而皇之的高高在上的看著下面的人表演。

在監獄裡,他的心依舊如鐵石般堅硬,還要配合著羅洋演戲,他不急著出去,所以表現的很一般,他對自由沒有那麼的渴望,反而是覺得這裡面安靜,安全,只要是有人不想讓他死,他就會一直活著,除非是身體疾病。

和他比起來,魏陽兵是真的菜。

魏陽兵享受到了一切能享受的,權力,女人,金錢,這些都是他的日常,可是他受不了失去這些後被人一寸一寸的切開檢查,而他也知道,一旦自己被抓,面臨的事情或許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困難。

他很清楚自己的罪行,也知道會判什麼樣的結果,因為他的同行們早已在前面標好了價格和年限,他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也不想讓自己女兒把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該說不說,魏陽兵確實是想的開,該享受的不該享受的,自己都享受了,他不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再過幼時的窮苦日子,所以他選擇了一躍而下。

只是很不巧,沒摔死,主要是樓層太低了。

關於自己的傳聞,他早就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結束這一切呢,非要等到來人的時候才下決心?

僥倖心理是人類自我欺騙的最精彩的一齣戲碼,想象力無限豐富,幻想著各種可能性,但是這些戲碼只是戲碼,可能永遠都是一出無法演出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