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吩咐太監去傳召太醫。

等待太醫到來的時候,皇后將自己身邊的嬤嬤叫來,細細叮囑一番。

嬤嬤領命離去。

皇帝正在翻閱奏摺,看到這幕,不悅皺了眉:“你身體不適,早些休息吧。”

皇后心中更加淒涼。

她不再說話,慢慢靠近了皇帝。

皇帝抬眸,瞧見她臉色略顯蒼白,似乎很虛弱,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找劉院判?”

皇后急了:“沒有,陛下,您別誤會。”

她從皇帝背後,摟住了他的脖頸。

皇帝一怔。

他的雙臂,也摟住了皇后的腰肢,兩人身子交疊。

皇后伏在他胸口,哽咽道:“陛下,臣妾心疼您。您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您卻要遭受那麼多磨難。臣妾心痛!”

“傻話!”皇帝道,“朕何曾吃了苦楚?”

皇后的淚落下。

“臣妾知曉陛下沒受委屈。但是,陛下登基之前,您受了許多的苦......”皇后哽咽道,“臣妾心疼。”

皇帝就不說話了。

他撫摸著她的脊背,默默安慰她。

皇后趴在他身上抽泣。

片刻之後,她緩了過來,擦乾了眼淚。

“陛下,臣妾要回家一趟。明日臣妾再陪伴陛下。”皇后道。

皇帝道:“不用。”

“怎麼不用呢?”皇后撒嬌,“臣妾心裡惦記著父親,您讓我回家看看嘛。”

皇帝只得妥協:“那好吧。”

皇后歡喜道謝。

翌日一早,皇后果真帶著兩名侍衛,騎馬離開了皇宮。

皇帝得知她出宮,派了御林軍保護。

皇后離宮的訊息,很快就傳進了德福宮。

德妃聽了,沉吟良久,吩咐宮女道:“去打探打探皇后的行蹤。”

“是。”宮女去了。

皇后的馬車,出城不到二十里路,就遇到了堵截。

馬車停了下來。

皇后的貼身宮女和侍衛,都被抓了起來,扔在一處荒野裡。

她們沒有反抗。

一個個被人綁著,塞進了馬車。

而後,她們被丟在一處破敗的宅邸前。

皇后的侍衛和丫鬟們,被捆綁了雙手腳。

宅邸門口的燈籠,幽暗昏黃,散發著詭譎氣氛,像極了惡鬼張開血盆大口,要將人吞噬殆盡。

皇后下車。

她往宅邸走去。

她的丫鬟攙扶著她。

剛跨入門檻,她就聽到了陣陣尖銳的啼鳴。

皇后臉色微變。

她立馬喊停,然後對侍衛道,“你們先在這裡等我,不許動。”

侍衛點頭稱是。

她繼續往裡走。

宅邸陰森,空氣溼寒。

一股濃郁腥臭味撲鼻,燻得人頭暈腦脹。

皇后捂著口鼻,終於抵達了堂屋。

堂屋黑漆漆的,隱約有人影閃爍。

她的婢女害怕,躲在皇后身後不敢露面。

皇后深吸一口氣,屏氣朝前走去。

終於,皇后看清了眼前。

她站定了腳步。

屋子裡有四五個壯漢。

其中一人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嬰孩。那孩子閉目睡得香甜,毫無懼色。

另一名婦人,披頭散髮蹲在地上。

她身上全部髒汙,衣裳被鞭撻過,有斑駁血跡。

她嘴角溢著血沫子,顯然是重傷未愈,卻依舊掙扎著爬過來求饒。

還有一人,則是躺在地上呻吟。

“賤蹄子,你跑啊!”

“我看你還能跑到哪裡!你今天若是乖乖跟我們合作,老子賞你一碗藥喝了,否則……”

“你這樣的娼妓,生了孩子,誰肯娶你做媳婦?”

“你還想嫁個人?做夢去吧,你這輩子就在我們兄弟幾個胯下求歡吧……”

“哈哈哈……”

他們肆無忌憚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裡尤其刺耳。

皇后看到這裡,怒火騰地躥高,直竄至腦海。

她轉身往回走。

她的侍衛已經把皇后的貼身丫鬟鬆開。

丫鬟撲通跪下,對皇后哀求:“娘娘,您千萬別衝動啊,您不能衝動!”

“你放心,本宮知道輕重,不會壞事。”皇后淡淡道。

她的眼睛赤紅。

這副模樣,丫鬟覺得陌生,又恐懼。

皇后徑直離開。

“娘娘......”丫鬟哭得肝腸寸斷。

皇后走遠了,她才敢起身。

皇后回到了皇宮。

她回到寢宮,一頭栽倒在床上,半晌起不來身。

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

她滿額都是冷汗,心跳如擂鼓,渾身冰涼。

皇帝問她怎麼了。

皇后說:“臣妾昨晚夢魘了,嚇死臣妾。陛下,臣妾這幾年一直做噩夢,不知是什麼原因,臣妾每次醒來都是驚弓之鳥,惶恐不安,唯恐夢境成真,所以臣妾一向謹慎。臣妾想,臣妾可能是年紀越長,越愛做噩夢,臣妾想回家鄉去祭拜祖宗,祈求平安,免得這樣惶惑。”

皇帝點點頭:“好,朕準了你。”

“謝陛下!”

“去吧,朕讓司禮監給你準備鑾駕。”皇帝道。

皇后告退,出了乾清宮。

她乘坐轎輦,出了宮。

轎伕們小心翼翼趕著轎攆,一路暢通無阻。

等轎輦停穩了,丫鬟掀開了簾子,扶著皇后下了轎輦。

皇后走路的姿態僵硬。

她的腿腳發軟。

這是她的錯覺嗎?

她居然感覺,自己彷彿踩在雲端,飄忽不定,根本沒辦法掌控。

她甚至不知自己要去何方。

皇后茫然失措,一直走,一直走。

她走累了,就歇下。

歇了片刻,她又起來,走了幾條街,來到了京郊一座寺廟。

她要求進寺廟。

寺廟裡香菸繚繞。

她跪下叩首,磕了三個頭,然後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金鎖片。

寺廟的主持,認識這東西,神色凝重。

皇后道:“我要為我母親祈禱,希望她老人家平安健康。”

寺廟主持忙答應了。

他命人取來了筆墨紙硯,給皇后寫了張祈願箋,蓋了官印,交給了皇后。

皇后收下,又給了寺廟主持銀票。

寺廟主持千恩萬謝。

皇后拿了祈願箋,又給寺廟主持送了些碎銀子,這才出了寺廟。

她坐上了馬車,仍是魂魄遊蕩,渾渾噩噩。

她從來沒有如此彷徨不安過。

她總覺得,自己踏進了某種禁忌裡,稍不注意,就會粉身碎骨。

她心亂如麻,她靠著車壁,慢慢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仔細思考這件事。

她不能慌。

她必須得冷靜,理智。

她需得找到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