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難畢業季之最牛論文
章節報錯
“昨晚我上鋪打呼嚕的聲音就像是跟我貼臉……而當時的我正躺在床上……就像恐怖片裡那種剛睡醒一睜眼……那哈哈……太刺激了!”
辛吾早上在微信朋友圈裡發了這麼一條,還配上了JERRY“老鼠與貓”一生圖,文字是:“垂死病中驚坐起”,把王裡好好給損了一通。
好不容易能回到學院復課了,卻直接面臨了馬上就要“畢業”,史上最難的畢業季,在這個疫情突發的庚子年裡,“我們真是太難了。”
聽著《揪心的玩笑與漫長的白日夢》,“萬能青年旅店”的簡單青春節奏和無病湊惑式長調嗔吟,配上悠揚舒緩的大提琴過門,總算能讓辛吾從那個沒有睡好的夜裡醒來時,能緩緩勁兒。
“溜出時代銀行的後門
撕開夜幕和喑啞的平原
越過淡季森林和電
牽引我們黑暗的心
在願望的最後一個季節
解散清晨還有黃昏
在願望的最後一個季節
記起我曾身藏利刀
是誰來自山川湖海
卻囿於晝夜廚房與愛
來到自我意識的邊疆
看到父親坐在雲端
他說孩子去和昨天和解吧
就像我們從前那樣
用無限適用於未來的方法
置換體內的星辰河流
用無限適用於未來的方法
熱愛聚合又離散的鳥群
是誰來自山川湖海
卻囿於晝夜廚房與愛
就在一瞬間
握緊我矛盾密佈的手”
這是王裡最喜歡的歌,也是他推薦給辛吾聽的,他說,他自己就是歌中那個“時間銀行”的行長,而他的爸爸,就是那個總用廚房去試圖解決他所有問題,並總會以這句結尾:“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好喝好,能吃是福,減什麼肥啊!”
這也正是王裡那110公斤總也減不下去的體重的“罪魁禍首”。
王裡的微信頭像簽名是:“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唔會同我一齊走啊”。
辛吾知道,他失戀了。
就他這體重,多少女孩子都不給正眼的,好不容易有那麼一個同款胖師妹小云,還不嫌棄他的,和他正式交往了兩年的,卻又被她爸媽給弄去了加拿大移民了。
她是坐郵輪,被父母給騙走的,等到了海上,才知道:“這次是我真的決定離開。”王裡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她最後發給他的那條微信留言,問的這句話———他走不了啊!一方面還沒有畢業,另一方面,做廚師長的爸爸,怎麼可能,也沒有能力讓這唯一的兒子,跑去加拿大追女朋友,只有做一頓更好吃的,安慰安慰王裡受傷的心。
體重越來越重,而距離交畢業論文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壓力一起襲來,覺也睡不好,這呼嚕聲,就難免了。
可就是苦了辛吾:本想好好休息休息,睡飽了,讓頭腦清醒一點,好把那要命的論文給寫出來,讓王裡這麼一攪和,也徹底沒可能找到新的靈感了。
聽聽音樂,刷刷短影片,隨便看幾張可笑的圖片,也許能激起點興奮來?
“這張圖有點意思:有人把一瓣大蒜替代一瓣小橘子,同樣的體量,塞進了已經剝好了皮兒的一整個橘子的環形佇列裡,配上了‘就蒜擠進去也是橘外人’的說明。”
這一系列,讓好多人開了同系列腦洞,於是更擺出一串物品來猜意思:
“從左向右,一根蔥、一張100元錢、一頭蒜、一個西紅柿、一個雞蛋”———“從前算是一個蛋,哈哈,這有什麼難的!”
辛吾的拖延症又犯了,雖然膝上型電腦已經開啟到論文頁半天了,還是沒有敲出一個字來,只是盯著被導師第四次打回來,提示“不合格”,要求再修改,在本月底前重新提交的提示語———音樂也聽了,短影片也看了,讓大腦興奮起來的那個點,還沒有被喚醒。
“沒天理啊!這論文,可是我花了三個月泡在圖書館裡,翻了那麼多資料,頭髮都掉一地,真正是漚心瀝血原創出來的文章,我都幾次被自己感動到了,這麼牛的論文,這麼獨到的見解,竟然被導師第四次打回來了,簡直了,究竟這個死老頭子要我寫什麼樣子才算過關?從小到大,誰不知道我在寫作上,從沒有拿過第二的,市上的作文大賽,我哪次不是輕鬆就拿個一等獎回來,唯獨到這個破學院了,就這麼一個畢業論文,還就死活過不去了?我不相信自己寫的真有這麼差,也不服氣老頭子的駁回修改理由,說我沒有體系,他到底要什麼樣的體系啊?高數的公式嗎?拜託,那是愛因斯坦的作業,我只不過是一個純理論研究的文科生,能不能教教我,到底該寫成什麼樣,才算是過關了呢?”
辛吾一邊和自己的手機過不去,一邊和大腦裡的自律聲過不去,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和那個謝頂濃眉的老頭,人號“胡塗公”的導師評價過不去,這才是他所有現有最大矛盾和苦惱的關鍵和根源!
雖然誰都知道,這個學院之所以這麼牛,都是因為這個老頭神一樣的存在,但真成了他的學生,碰到了這個倒黴的畢業季,不知道是說“幸”還是“不幸”了。
“你們中有些同學,自以為自己寫得很好,論點很多,論據也很充分,在我看來,都是放屁,狗屁不通!我為什麼打回去啊?你們自己看看,都寫得是什麼?花裡胡哨的詞堆上去就行了?你們以為我是智障還是眼瞎啊?到底要說什麼,沒有說清楚;你所寫的,別人也寫過了,並且比你寫得還要好,你就算是去抄,也要抄出點新意,好嗎?難道你們不知道,現在論文有核查的功能,引用別人的論文內容時,能不能走點心?重新改寫的話,也該把語句打亂一下次序,尊重一下那個程式設計的碼農行不行?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要你們寫論文?只是為了畢業嗎?只是為了一紙文憑嗎?如果你們和那些搬文字、偷論據的所謂混出來的‘前輩’們一樣,我們的學院遲早要關門!你們的後輩將以你們為恥!學院也以有你們這樣的學生,走到社會上去提起校名來,而感到羞愧。我們的校訓是什麼?你們是否還記得,第一天進校門時,校長是如何給你們宣講學院的光榮歷史的?‘立志純心真意永存’,你們什麼好學不學,學會論文造假,找槍手,別的導師我不管,到我這裡,你們想都不要想。我要的,就是把你們一個一個,好好打磨,個個成才,出去可以拍著胸脯說是我胡塗公的弟子!不要以為拿過幾個不入流的破獎就覺得自己寫得好,那些是什麼呀?虛名一聲,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你們不要和我扯那些歷史,我現在要看到的,是你們發自自己的內心寫出來的,真正閃光的、有價值的、靈光紛呈、威力萬丈的新思想、好東西,不要懷疑,我說的這些,就在你們這些看上去蠢得像豬一樣的年輕腦袋瓜裡,給我好好挖出來,我就不信,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把你們的精華榨不出來?!看你們的啊!我在等著你們的第五稿,也是最後一稿,希望你們所有人,都能順利畢業。加油!好好寫。”
因為疫情,胡老頭家在疫區,沒回成學院,他是在網路課堂上,他家裡,搖頭晃腦地在網課的直播平臺上,給我們講的這堆話的,也不知道他是在鼓勵我們多呢,還是糟蹋我們的信心更多,反正,在學術界,“胡塗公”這個響噹噹名號,不是浪得虛名的。
他肯定是在家睡多了,鬍子都沒刮乾淨,半真半假、半哄半罵地,就把我們幾個弟子給第四次“團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