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斟不但不停,反而加力驅車,帶著華元這個書呆子,直接衝進了鄭軍軍中。

“小子誤吾!小子誤吾!”

華元在被鄭兵的長矛圍繞著成一圈的時候,又急又氣,一邊罵著羊斟,一邊束手就擒。

雖說這華元也不是第一次被人俘獲了,可是這次是這個原因,實在是打死他也想不明白:這世上,竟然還有因為一口羊湯沒有喝到口,就心生惡念至此的人!

這不就讓他碰到了?

其實,在羊斟的心中,這是他一生中,最為解氣的時刻。

“吾至要試下,日後,仲有賓個敢小眙吾!”

大棘一戰,宋軍敗得一塌糊塗!

鄭軍不僅俘虜了華元,還繳獲了戰車四百六十輛,俘虜二百五十人,連同一百名宋軍陣亡士兵的耳朵成了鄭軍的領賞計算器。

羊斟的耳朵保住了。

但他想象中的,不被人看輕的命運,似乎在鄭軍這邊,依然沒有實現。他除了耳朵還在以外,和其他戰敗的宋兵,並沒有什麼大的不同,既無賞賜,也無封官,鄭軍們也只是放他一馬,讓他自己去逃命,僅此而矣。

爭功的,都是那幾個首先圍住戰車計程車兵。

鄭國覺得這戰車不錯,就向宋國提出了條件:想要放了華元嗎?可以,拿一百輛這樣上好的戰車,再另外四百匹毛色漂亮的良馬,就可以換回他們的右師。

宋文公答應了。

想那華元是何等有“人質”經驗的?還沒等贖他的戰車、良馬全部送到鄭國,他自己就已找機會偷偷逃回了宋國。

這一回來,文公追責,推薦羊斟的華喜大人也受到了牽連,被除去了左師一職。

而王丹想透過兒子們的仕途,來改變他和羊流兒的命運,也成了泡影。

不用華喜寫信,羊斟的“英雄事蹟”也已傳到了衛國王丹的耳朵裡,他實在是羞愧不矣,只恨不能親手殺了這個令他丟臉到家的兒子。

羊流兒也對有這樣的“兒子”,充滿著羞愧,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教育王昶的身上。

雖然受羊斟一事影響,王昶也不可能再憑藉他的撫琴優勢,再去宋國施展才華;但是,這“繞樑”到了楚莊王手裡,他可是對擅長撫琴之人,是求賢若渴。

於是王昶,也被召到了楚宮,被楚莊王要求為他撫琴。

自從華元派人送上了這“繞樑”之後,楚莊王果然是把一個琴痴的名號,做到了極致:

班可以不上,琴不能一日不習。

有一次,連續七天,楚莊王都不去上朝,什麼國家大事,都放一邊去吧!

王昶也受到了極高的禮遇和封賞,他哥哥羊斟的行為,在他這裡,絲毫沒有受到一絲連累和影響。

大兒子不行,小兒子頂上,王丹和羊流兒,終於是看到了希望。

可是,小民有小民的打算;國君有國君的籌謀。

看到這音樂愛好,已經發展到足以影響到國家的正常運轉的程度了,王妃樊姬實在坐不住了,焦慮不矣,寢食難安,更別提梳洗打扮了。

這已經是樊姬第二次,不修邊輻,蓬頭垢面地去見楚莊王了。

這一天,莊王正讓王昶為他撫琴,沉迷其中,半眯著眼睛,搖頭晃腦,似有所悟地點頭、搖肩,正在“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的美妙想象中遨遊時,突然王丹的琴聲斷了。

把一襲薄紗故意掉落,蓋住了王昶正在演奏的琴面上的,正是這位以用心良苦著稱的賢妃樊姬。

楚莊王睜開眼睛,發現是愛妃,發現她又是毫無儀態的過來,於是笑著問道:“愛妃今日有所失儀,是聯有何失禮之處,令到愛妃不悅?”

樊姬回道:“夏桀酷愛‘妹喜’之瑟,而致殺身之禍;紂王誤聽靡靡之音,而失去江山社稷,既然陛下仲要一心玩物喪志,耽美誤國,吾又要美何用?不如棄之!”。

可是,如何能戒除這來自“繞樑”的癮啊?

楚莊王走上前去,親手抱起“繞樑”,來來回回地摩挲,過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得不到,就毀了它!這才是最終的解決辦法。

於是,在鐵如意的敲擊之下,曠世難得的一床好琴“繞樑”,就此身碎泯世!

王昶被這眼前這一幕給驚嚇住了,張著嘴,半天不敢多說一句話,害怕下一個被“一敲兩段”的,就是自己。

“既如此,此小子無用,愛妃認為,將奈之何?”

楚莊王也是心痛到無以復加,不敢再多看地上的碎琴多一眼。就轉向王昶,對於這孩子的精湛琴藝,他倒是十分欣賞的,就請教樊姬的意見。

“此子精通音律,於國祭禮之時,尚有嘉益,不如就命其編入樂工,改習禮樂,也算是人盡其才啊!如此可好?”

樊姬看了王昶一眼,這孩子長得還算討喜,她可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就替他安排了新工作。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如此,愛妃亦有心妝容重整,不可再失國之大儀!”

楚莊王點頭,指著樊姬的一身不整,補充了一句他的要求。

“喏!”

王昶的新工作,他並不是十分喜歡,用了沒多久,他就找了個機會,請辭回衛了。

白打了一番算盤的王丹和羊流兒,看到王昶回來,雖無太多富貴,但好壞也算是平安,人沒事兒,比起那個從大棘一戰後,就消失得杳無音信的羊斟,要令他二人心中安慰得多。

“大國爭霸,無信無義,吾等小民,還系平安至緊要!以後,就係衛國,好好過!”

羊流兒勸著王丹,其實也是勸著自己。

畢竟,相比那些看似榮華富貴的生活,她現在的生活,還算過得去:不是太好,但也不算太壞。

比起被羊斟害了華元一事所帶來的實際傷害,人言可畏,王丹能感受到大家對他們背後的指指點點,這讓他們在衛國的日子,越來越抬不起頭來。

“不如,吾哋返去鄭國,離開衛國可好?”

羊流兒連她擅長的音樂教育都再也收不到學生了,心生暗怨。

“鄭國?萬一有日斟兒返來,搵吾哋不到,頂算啊?你總唔希望再失多佢一次吧?”

王丹還是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