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的速度,要比機構庸腫、手續繁瑣的“正規流程”要快很多。

騰挪出來的時間,王丹為首,開始謀劃起一盤大棋:營救,獨立。

如果說之前的王丹,曾經只是暗示過羊斟要起事;而這一次,則是郯君不“義”在先,逼到羊斟不得不起事了。

一半屬於羊斟的封城裡,都有著屬於“特區”的優惠政策,百姓已經享受多年,並以此為常;現在聽聞朝廷要全部收回,並取消所有“特區的優惠”:沒有補貼、沒有優惠、沒有減免、沒有暫緩,無論豐歉,當年所應計稅賦,無條件及時、全額上繳,若有繳不上的,正在不斷擴建中的“圜土”正等著這些“刁民”們進去打掃衛生。

渾夕將所有女眷送到了宋國,由向戌妥善安置之後,自己又迅速返回。

那支由他訓練出來的“造父”隊伍,是時候起點“戰士”們應該起的作用了。

王昶給曾經的“融庠”教官侃昱寫信,請他組織起一支由他教的“融庠”的學生軍團,加入到這一次的助兄之戰當中來。

侃昱與王昶的交情深厚,收信即動,沒有任何條件。

向戌願意收留王丹的所有女眷,也是看在華喜,以及之初合作的面子上,暗藏收留;但除此之外,他不肯再派出任何一兵一卒,一銀一布,儼然一副“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

畢竟,目前的各國和平狀態,是由他努力經營出來的。

但對於其他國家的內亂,這絕對不屬於他能干涉得到的範圍,也便不肯出手站任何一方的隊。

這些女眷當中,鹿苑女是最不願意離開郯國的,但是無奈:現在是她的郯君要“臣”死,就算是她再去多說什麼,也不會有好的結果,反而加速了,因為“株連九族”,而全家的性命都要賠進去的結果。

知玉由兩個少年陪著,被南子派來的人給接去了衛國,可笑的是:辛辛苦苦白跑了一大圈,這兜兜轉轉的,又不得不回去了。

而就在這樣的“迴歸”中,還遇到了守臣的兩次沿途截殺,都幸虧有南子事先的安全,守衛都是一流高手,而倖免於難。

失手了的守臣,也再也編不出更好的理由,被魯國公主的手下,直接滅了口。

從從阿孃,拼命央求裨諶大夫請求駟氏從鄭國出兵,但也遭到了無視。他們覺得,鄭、郯並不接壤,出師無名,根本犯不上,為一個曾經的“備胎”,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實在無法,從從只好去衛國求柤離子幫忙,看在是義兄之子的份上,一定要全力想辦法啊!

柤離子一聽是王丹之子,二話不說立即組織他所能組織的全部人馬、錢糧,往郯國北境趕。

他只是覺得這事,要求,也應該是由王丹發來請求,怎麼會是從從過來,也是對從從與王丹之間的感情,有了全新的認識。

打著“召”字旗的隊伍,越聚越多,屬於平安伯封邑的城頭,全部都是這面旗;

而“郯”字旗的“國家隊”正規軍,這才算是“走完了流程”,開始從京城,向北,一路浩浩蕩蕩地進發。

郯國多年未打過的一場“內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羊斟雖然人身不自由,可是來自獄卒的訊息傳遞,對外面的形勢,也是心裡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搏一把,是死;不搏,還是死。

反正都是一死,在後顧之憂已經解除了的前提下,他沒有任何理由,讓自己僅剩的時光,苟且中過了。

就在這兩丈見方的牢房中,羊斟第一次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郯君的“國家級情報機關”,也不停地給他傳來,所有“召”城的反抗情況。

既然事情已經坐實,那麼羊斟的歸天之日,便不能再拖。

郯子特意請巫師,用龜甲進行了卜筮,根據星相對應龜縫的走向,確定了要在京城對羊斟進行“公審”問斬的日期。

這個時間,與陽關在那天中午夢中告訴給羊斟的剩餘時間,一模一樣!

討召大軍出發,從前線不斷傳回“召”字軍據城死守,多路軍合圍相助,“國家隊”大敗的訊息,並且新被插上“召”字旗的城邑,也越來越多。

這些訊息,無一不是在提醒著郯君:天下到底是否還是他郯君的天下,危矣!

面對這種情況的一而再,再而三,郯君的心理,有些崩了,他決定親自去牢中見一下羊斟,想弄清楚:究竟他是如何做到,明明人身在囹圄,卻能令到天下為他所運籌帷幄的。

去到陰暗、潮溼的牢間裡,郯子不由得捂住口鼻,這裡的惡臭氣味,令到他不由地噁心想吐。

羊斟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說道:

“吾曾聽吾家夫人講過,當年你為取鹿乳醫父母眼疾之時,不論系鹿屎鹿尿,你都可以塗滿全身,只為混入鹿群,俾呢些蠢鹿認為,你就係一隻鹿仔,系佢的屋企人———終究人系人,鹿系人。可以呃得一時,呃不得一世啊!”

郯子知道他在諷刺他的“假仁義”、“假愛才”,真正他最在意的,其實是他的面子,他的江山———當然,作為君王,守住江山,也算是敬業盡職,無可厚非。

只是,他們在這最後一次“朋友般”面對面對話的時候,再也沒有了,以往的那種感覺。

“平安伯,你知,吾從本心上講,系唔願意走到今日之地步嘅!如果,你還念一絲舊情,念吾哋過往中,君臣歡樂無猜之年月,可否俾你哋手下,一紙文書,命其放下武器,迴歸正源;而你,亦將可以回返屋企,一切如舊。如何?”

郯君這番說辭,羊斟聽了,並沒有感受到“絲毫”誠意;他只知道,如今就算是他想讓弟兄們退兵,只怕跟隨了他這麼久的他們,也未必同意。

“君上!此番反覆之遊戲,不知你疲憊否?於吾,早已厭透!就算今日吾與眾將約止戰,怕強弩在弦,勢不可擋,非吾之心志,而乃眾將之集體心志了!”

羊斟在木几上,用碎草杆,擺出了“六奕棋”,口中顧自念道:

“菎蔽象棋,有六博些。分曹並進,遒相迫些。成梟而牟,呼五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