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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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把兒子羊斟給忘到天邊去了的羊流兒,此時只顧努力在“繞樑”上輕撫慢弄,琢磨著如何收場,曲聲也變得格外憂鬱,透出不盡的唏噓之意,讓端坐在主人位上的王丹和一邊的柤離子都聽得入了境,手中的茶水空舉了半天,誰都沒有喝下一口,最後曲終半晌,這才想起手中還有已經互相敬舉過待飲的茶水,早已涼透,於是兩人相視一笑,都把茶盞放下,騰出來的雙手,不由得為羊流兒精湛的琴藝,鼓掌讚歎。
“只不過才十幾日,夫人的琴技,已入出神入化之境啊!可嘆可贊!”
王丹的花言巧語,從來不會吝嗇出口,更何況物件是自己的愛人,並且是發自內心的由衷讚歎。
“妾身指拙,要多謝柤兄所送之宮琴‘繞樑’,此琴為衛國名匠所斫,專伺皇帝,琴音美妙,無論換賓個來撫,均出音不差,若不信,夫君你可親自一試!”
羊流兒謙虛地引出此琴來歷,也不過是想讓柤離子在王丹面前,多賣一個好,省得懷疑上他們有什麼除了音樂之外的東西。
“唉!吾之粗指,未嘗敢拭此琴,只怕一彈即斷,萬一損壞此琴,豈不可惜,夫人自為好好保管便罷,呵呵!”
王丹此言很虛,精於做各種糕點的他,手上怎麼會沒有輕重、巧妙?只不過,正因為夫人強調此琴是柤離子所送來的“宮中之物”,他在心底裡從第一眼就生起的疑竇更濃了,有一種很強的預感,是他所不想挑明的,所以,他就順著夫人的這番誇讚,繼續往下走,轉過來對柤離子施禮謝道:“如此,真要多謝柤兄,有心了!除了替吾照看好流兒之腿,亦有心關照好佢之心神,有兄如此,真乃吾等夫妻二人之福份啊!”
他這說話中,“心神”二字故意拖腔、加重,表面上是再表達感謝之真誠,可實際被心中有愧的羊流兒和柤離子聽起來,就像是在用針挑破了那層並沒有糊嚴的窗戶紙一般,各種滋味一起湧來,倒是半天不知如何對應,只能陪著搖頭、傻笑,嘴裡客套地說:“過譽過譽,系楠兒之心意,吾只不過替佢送來夫人這裡,舉手之勞,何談福份啊!”
既然說到了楠兒,羊流兒這裡,突然就有了莫名的底氣了,她從柤離子那裡是知道妹妹如何入的宮,也知道王丹娶她前,是如何透過楠兒這邊,賺得足夠銀兩的,在她心中,對於楠兒的付出,感激是有,但遠遠比妒嫉要來得清淺,就算是婚前的事,與感情無關、與婚姻無關,但只要與王丹有關,還有那麼深、那麼近的關係,她就是心生不爽的。而此番與柤離子的長長短短,在她的心裡,那是找平了的,是應該的了。
這麼一想通,羊流兒莫名的自信又回來了。
王丹與柤離子二人,此時全都“戲精”上身,誇張無比地互相吹捧、敬茶、寒喧,就象是有一種新的默契,根本無需排練,就自自然然地在兩人之間生成了。
看上去,越是“親密無間”,卻是從此有了無可彌補的巨“間”。
羊流兒操起細長頸的茶水壺,走過來,就跪坐在兩人之間,左轉右搖地伺候著,分別給兩位加水,無比殷勤,那姿勢熟練得就如同她在鄭國的過往日常一般。
她這裡越是“意氣風發”,王丹心裡就越是“怒火中燒”———畢竟她的過往,一直被世人所詬病,以為羞恥的過往,是王丹之所以放棄那麼多,深藏功名,想抹去的記憶;而此時,她又如此鮮活地“重播”了那一段不堪,還自我感覺良好,就算現在在坐的是他本人和他的發小柤離子,他也終究是無法擺脫這種連帶而來的“羞恥感”。
“夫人,可記得今日系何日?”
王丹忍了半天,用手輕輕壓下了正欲給他加茶的壺嘴,沉聲發問。
“夫君啊!‘今日系何日’妾身不知,吾只知道今日系夫君回返的良辰吉日!”羊流兒自恃嬌媚,故意不正面回答。
“你也知‘今日’之你,是有‘夫君’的啊!”
王丹這麼一說,語氣之重,令到本來歡愉的席間氣氛,頓時凍結。要說這話沒有外人,也就是夫妻間的“打情罵俏”而矣;可現在有“旁人”在場,他這樣強調“夫婦”關係,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一句話,敲打了兩個人,羊流兒和柤離子都不禁閉緊雙唇,提起了一口氣,半天不敢往下吐,只是靜靜的,似乎在等著王丹的一句“宣判”。
“咚咚!”
正在此時,門被敲響了,隨後房門被推開,渾夕抱著一個大盒子跨過門檻,還帶進來了幾個漂亮的小姑娘。
這幾個,就是在外間給粉絲們跳舞的小舞女。
“夫人好!”
小姑娘們齊刷刷地給羊流兒行禮,然後就眼巴巴的盯著她。
“每人十錢,從聽日起,都唔塞返來了。”
羊流兒給渾夕發著指令,聲音很清晰,每一個人都聽得非常清楚。
“夫人夫人!吾家有老母要供養,請再讓吾來吧!求求您啦!”有一個小姑娘聽到這個要失業的訊息,很是著急,錢也不肯拿,直接給羊流兒給跪下了。
其他幾個小姑娘也有一樣擔心,也紛紛“撲通、撲通”跪成一列,畢竟這段日子的收入還不錯,小姑娘們也都是家境不太好的貧苦人家孩子,被渾夕給找來的時候,家裡人可都是千恩萬謝地送孩子們過來學習舞蹈,總比在家裡吃閒飯要強。
看到這副場景,就算是王丹有再多心火,也都被澆滅了,畢竟說到底,他還是極其心善的,尤其是對女孩子們,就更加狠不起心來。
羊流兒深知他這一點,就故意更加強烈地要求渾夕快點打發她們走,然後就等著看王丹最終的妥協。
果然,到底是王丹,他衝渾夕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退到一邊,然後轉身過來對羊流兒,用央求的口氣說道:“既然如此,就有勞娘子再多堅持些時日,等此子們有著更好去處,吾哋就不再繼續此業,如何?”
羊流兒先是假意委屈的說:“如此,請夫君記得今日所言,非奴為財所為,更非其他莫須有哋不入流之業。”後又意味深長地衝柤離子不為人所察覺地飛速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