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函材質異常特殊,看似只是紙張,但異常堅韌耐磨,給人一種就算用盡全力撕扯也無法破壞的錯覺。

信函微微凸起,落在手裡有著明顯的重量,顯然裡面另有乾坤。

蕭無鋒看了一眼邀請函的封面,說道:“這是劍宗的山門?”

陳小樂點了點頭,眉眼飛揚著自豪,“圖畫裡的意蘊根本不足以表達我們劍宗山門的偉岸。”

下頜微收,蕭無鋒說道:“有機會可得好好看看。”

“有的,有的,”陳小樂嘴角上翹,臉頰兩側浮現梨渦,“你趕快開啟邀請函,看看裡面的令牌是什麼樣式。”

“你是送信的,沒提前看一眼?”蕭無鋒舉起信函。

輕微翻起白眼,陳小樂撇嘴道:“我可不敢,李師叔肯定在信函之中存了一道劍意,這可以有效確保邀請函不會被外人奪取,當然也可以察覺我的小動作。”

“那你如何知道里面有令牌的?”蕭無鋒邊反問,邊拆開邀請函。

“數百年都沒有變過的老規矩,我當然知道啦。”陳小樂攤開雙手,“你快開啟看看,裡面是哪一種型別的令牌,這很有講究的,我給你仔細說道說道。”

蕭無鋒輕嗯一聲,拆開邀請函。

咻~~~

邀請函內部飛出一道泛著淡淡光暈的劍意。

劍意虛影大約一丈多長,模樣與李至慣用的那柄門板重劍一般無二。

它在半空中繞圈旋轉,鋒銳的氣息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院牆和小院上空浮現半透明的陣法護罩,密密麻麻的符文全部顯現出來。

陣法的防護力度已經達到了最大值,然而,李至的劍意只不過是展露了出來,壓根就沒有爆發威力。

強大的劍修哪怕本人並不到場,僅僅是一縷劍就有這般可怖的威力,怎能不讓人心生嚮往?

“看吧,師叔做事向來滴水不漏。”陳小樂聳動香肩,輕吐舌頭,“他這道劍意可不會平白浪費,之後你要是遇到了不可力敵的壞蛋,這道劍意就會全面激發,大概能夠幫你死裡逃生一次。”

略微停頓,她嘟噥道:“不過,實力不夠強大的敵人就不太行了,它可能不會覺得有爆發的必要。”

“怎樣算強?”蕭無鋒疑惑。

大拇指與食指合攏,輕輕捏住下巴尖,陳小樂回答道:“至少也要能夠觸及上三品的門檻,四品境界的人大概也能行,不過五品、六品就看點運氣,下三品肯定不會觸發。”

“不過你不要誤會,這道劍意並非給你的特別關照,實在是因為天選考核涉及深廣,事關天人之謎和古神遺藏,無論是千年世家,還是詭異莫測的隱秘組織,又或者是大乾朝廷裡的國公府、神將府、以及各大王府,沒有人不在覬覦。”

“好像是三百還是五百年前,就有不講道理的老傢伙暗中出手,擊殺了獲得天選考核資格的年輕人,導致天選考核的秘地出現巨大變故,古神遺藏的某個部分復甦,引起天地異變,導致一名天人在完全沒被發覺的情況下,以真身降臨人間。”

說到此處,陳小樂打了一個寒戰,彷彿回憶起某種極為慘烈的畫面。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因為後續內容涉及劍宗隱秘,唯有劍宗弟子,初次進入悟劍池,才能觀看到那些留影壁畫上銘刻著何等慘烈的歷史。

蕭無鋒察覺到陳小樂神色不對勁,似乎心緒有著巨大起伏,他沒有多做詢問,靜待陳小樂自行恢復。

“抱歉,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畫面。”陳小樂回過神來,頷首致歉,“其中內情涉及劍宗隱秘,暫時不便告知,還請見諒。”

她十歲進入悟劍池,觀看留影壁畫的記憶深深刻在腦海深處,就彷彿她親身進入那個古戰場,天人從雲端而來,帶來的不是祥瑞與接應,而是血腥與殺戮。

劍宗、書院、道門、靈山、武獄、酆都被稱為天下六脈源頭,受到整個天下的禮遇與尊重,實力強悍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知曉內情的人真正敬重的是那份大義。

數千年來,天人襲擾人間,若非六脈源頭的先輩拋頭顱灑熱血,守候在最前線,只怕這人間早就成為了天人肆意玩鬧的獵場。

以前,蕭無鋒被困於蕭府,異常缺錢,他就曾經琢磨過自己能否偶遇天人分魂,所以,蕭無鋒對於天人一詞並不陌生。

大乾朝廷從立國至今,始終懸掛著一條懸賞令。

懸賞令的抓捕物件是天人分魂,抓捕區域是整個人間。

只要能夠提供真實可靠的線索,就能獲得黃金千兩的獎勵。

若能成功斬殺天人分魂,哪怕你是十惡不赦的死囚也能得到赦免,同時還能獲得常人不可得的榮華富貴。

蕭無鋒道:“天人分魂、天人真身肯定有著天壤之別,小樂姑娘不必明說,我也能夠想象到你所說的那一戰該有何等的殘酷。”

兩人目光對視,沉寂一瞬,陳小樂說道:

“就是從那時開始,但凡送出邀請函,必須給出相應的保命手段。”

“李師叔的劍意防範的不僅是利慾薰心的老傢伙,更是防備著天人教的那些雜碎。”

“那些背叛人族的垃圾,一個個都是瘋子,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只要不是拿到那幾枚特殊的令牌,天人教的瘋狗不會輕易冒頭找你麻煩。”

蕭無鋒輕嗯一聲,抬頭看著門板重劍形態的劍意,“令牌好像被劍意裹著呢,我該怎麼取?”

陳小樂道:“不用你取,等到劍意安靜下來就行。”

像是能夠聽懂陳小樂的話語,劍意顯化的門板重劍一寸一寸變小,然後飄向蕭無鋒。

攤開右手手掌,蕭無鋒掌心上方懸浮著剝去劍意外殼後的內中之物。

那是一枚火紅色的令牌,表面紋刻著遮蔽天穹的太陽,太陽中心有一隻三足神鳥若隱若現。

“金烏令!!!”

陳小樂驚撥出聲,右手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我還以為師叔會最後給出這枚令牌,怎麼才會在抵達白玉京的第一封邀請函就送出了?”

“有什麼講究嗎?”蕭無鋒追問,“這枚令牌和其他令牌具體區別何在。”

陳小樂銀牙輕咬,眉頭牢牢鎖緊,思考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

“既然師叔把這枚令牌給了你,那就給你稍微透露一點內情吧。”

“邀請函裡的令牌一共就分為兩種,一種是普通的,一種是特殊的,兩種令牌的材質都是取自秘地的古神遺骸碎片,後者比前者多了一點殘餘的古神血液,一旦你持有這種令牌進入秘地,便可獲得古神遺留的恩澤,能在天選考核中擁有極大的優勢。”

蕭無鋒微微皺眉,“聽起來似乎只跟天選考核有關,那又為何會引來天人教?”

陳小樂咬牙切齒,虛啐了一口,加重語氣說道:

“天人教是我們人族的叛徒,是可恥的敗類,他們居然認為天人就是高等生命,只要侍奉的好,總有一天,他們也能成為天人。”

“這些傢伙一天天不幹人事,就幫著天人分魂物色人族天驕,但是想要讓天人分魂徹底融入人族天驕的肉身,唯有透過特定儀式汲取古神之血這一條路可走。”

“千多年以來,總有些偷偷摸摸降臨人間的天人分魂,可他們沒有肉身,造成的危害始終有限。”

“但是,天人分魂一旦融合了人族天驕的肉身,那他就可以藏起來,直到完全成長起來。”

“這種事情若真的發生了,危害性幾乎不遜色於天人真身降臨人間。”

此時此刻,即墨珏走出廚房,說道:“令牌太過危險,僅僅是一道劍意根本不足以應對。”

蕭無鋒轉頭望去,看見她的臉上寫滿了擔心。

陳小樂擺了擺手,咧嘴輕笑,淺淺的梨渦裡充滿了無所謂。

“邀請函和令牌並非強制給予,如果不想要可以不要。”

“不過我剛才倒是忘記了,特殊令牌的持有者能夠得到天地氣運青睞,最真實最簡單的體現就是修行速度能有一個質的飛躍。”

“這恰恰就是無鋒小哥最缺的!”

轉頭看向蕭無鋒,她繼續道:“師叔這麼早就把金烏令給你,多半是想彌補你這方面的缺失。畢竟你的修為實在太低,如果在天選考核前不能晉升九品,你的身體怕是不足以前往秘地。”

即墨珏不再繼續說話,凝視著蕭無鋒的臉龐。

這個家的重大抉擇一貫都是由他決定。

蕭無鋒用眼神安撫即墨珏,然後朗聲說道:

“金烏令在手,能夠加速修行,還能得到李至先生的一道劍意庇護,更有參與天選考核的資格,我實在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輕輕拍了一下蕭無鋒的肩膀,陳小樂歪著腦袋,爽朗一笑:

“說不定到時候進入了秘地,咱倆還能當隊友呢。”

蕭無鋒愣了愣神,詢問道:“特殊的令牌總共有幾枚?”

“兩枚!”

陳小樂豎起兩根手指,表情異常嚴肅。

“一枚金烏令、一枚燭龍令,你手裡拿的是金烏令,代表著陽,由我們劍宗發出,因為上次獲得此令的人就是我們劍宗之人。”

“燭龍令代表陰,一貫都是由酆都使者發放,他們選的人你可千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某種程度上來說,那個人比天人教的瘋狗們還要想幹掉你。”

“一陰一陽之謂道,”蕭無鋒眉宇舒展,“兩枚令牌若能同時執掌,想必會有莫大造化。”

“確實如此,但是……”陳小樂聳動肩膀,“酆都使者挑選的傢伙歷來身世悽慘,性格乖戾,是那種對待自己極為殘酷的超級瘋子,最好不要在進入秘地前與之交手。”

“好,我記下來。”蕭無鋒微笑回應,小樂姑娘真是拿我當自己人了。

陳小樂轉身擺手,“行,東西送到了,我也該回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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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晚星搖曳。

白玉京皇城邊上的一座幽靜院落。

吱呀~~~~

微不可查地推門聲響起,陳小樂竄入門縫,躡手躡腳地穿過廊道。

“幹什麼呢?像做賊一樣。”不遠處的房頂飄來中年男人醇厚的嗓音。

陳小樂轉頭看去,苦著臉,“師叔,你擱這賞月呢?”

李至嗤笑搖頭,“上來喝茶。”

“別了吧,我剛剛送完東西,怪累的。”陳小樂雙手搖擺。

李至道:“讓你上來,你就上來。”

下一剎那,門板重劍凌空飛過,託著陳小樂飛上屋頂。

李至伸手指了一下身前的茶几,似笑非笑道:“輸了吧。”

良久的沉默後,陳小樂坐在茶几對面,一口氣飲下杯中清茶,承認道:“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嗯?還算不錯,這丫頭的狀態比料想中要好些……李至微不可查地搖頭,“我這可是從皇城裡拿出來的好茶,哪有你這麼個喝法,全給糟踐了。”

陳小樂默不作聲。

李至劍指微抖,茶壺穩穩當當擺放在茶几上,茶水卻從壺口湧出,劃過一條弧線,落入陳小樂手中的杯子裡。

“再喝兩杯,喝慢點,好好想一想你是怎麼敗的,然後告訴我。”

“師叔,你忒不當人了吧?”

陳小樂黛眉縮緊,唇角下壓,臉頰兩側的梨渦徹底隱去。

“這簡直就是在我心口的傷上撒鹽。”

李至輕拍茶几,笑得很燦爛,“對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陳小樂:“……”

幽怨的雙眼牢牢盯著李至,陳小樂雙手捧著茶杯,小口啜飲清茶。

片刻後,她把自己與蕭無鋒的對戰複述了出來。

指尖輕叩茶杯側壁,李至靜靜聆聽,眼角餘光時不時掃向陳小樂的右手虎口。

陳小樂侷促不安,旋轉茶杯,遮掩虎口的傷勢。

“你的劍,脫手了吧?”李至突然出聲。

“啊……”陳小樂唇齒微張,很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李至笑了笑,“無妨,你把赤煉擺到茶几上,我自己問它。”

陳小樂低垂腦袋,悶悶不樂道:“脫手了。”

“真有意思,堂堂八品劍修被一個沒有境界的少年打得劍都脫了手。”李至搖頭,眼神裡充滿了戲謔。

陳小樂輕哼一聲,“師叔,你這這樣擠兌我,我就……我就……”

“沒事,你能感到羞愧才是好事,”李至再次給她沏上一杯清茶,眸光柔和下來,“這個世上沒有不敗的人,知道自己敗在哪裡,加以改進就是了,知恥而後勇方為強者。”

“嗯!”陳小樂用力點頭。

李至道:“那你自己說說看,那把劍是怎麼脫手的?這次切磋中你都有哪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