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他們終於下高速。

黑色的賓利駛入鄉間小道,狹窄的水泥路一次只能過一輛車,兩旁都是田野,沒有路燈,黑壓壓一片。

他不禁好奇,“你來這裡幹什麼?”

她開了遠光燈,仔細檢視左右兩側,生怕看漏什麼,心不在焉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來看看。”

“開了七百多公里,8個多小時,就只是為了看看?”

“是啊!怎麼了?”

或許是因為有他在身旁,所以對前方的黑暗無所畏懼,只管向前開。

“這裡太偏僻,不像是你能知道的地方……”

她餘光瞥見人影晃動,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噓!”

右前方有一棟二層水泥小樓,一對頭髮花白的夫妻挽著手在院子裡閒逛。

她立馬停車,不顧他錯愕的眼神,走下去問路。

她特地彎腰,親切道:“兩位老人家,請問雨竹林怎麼走啊?”

兩夫妻都白了頭,面板黝黑乾燥,需要互相攙扶才能走路,喪失勞作能力,看起來怪可憐的。

老頭說話有氣無力,“你們啊……一直開,再……右轉就到了……”

“好的,謝謝。”她禮貌道謝,熱絡道,“老人家,我看這裡很安靜,是隻有你們一戶人家嗎?”

“嗯……”

她問出此行的目的:“你們沒有兒女嗎?”

婦人神色凝重,斬釘截鐵道:“我們沒有兒女。”

她在月色下挑眉,亮晶晶的眸子瞪得生疼。

上一世,那個垃圾人究竟瞞了她多少事?!

她憤怒地握緊拳,想拎著他們的領子質問:為什麼你們生的兒子做了那麼多壞事,你們卻毫不知情?!

這讓她怎麼恨他們?!

突然,身後傳來男人微微不耐煩的聲音,“許茵!”

“哦,來了!”她立馬轉身朝車走去。

於她來說,這兩個人已經不重要了。

她重新發動車子朝前開,開到盡頭掉頭。

他睨著她,覺得她很是反常,和自己認識的許茵有些許差別——單純的女人有了他不知曉的心事。

“他們是誰?”

她側目,“不認識啊,我是去問路的嘛!”

“是嗎?”

她失去耐心,敷衍點頭道:“呃嗯嗯!”

他嗤笑一聲,評價道:“小許,你撒的謊有夠拙劣的。”

“我哪裡撒謊了?!”

他看著女人通紅的耳根子,漫不經心道:“你耳根子紅了。”

她抿唇淺笑,很懷念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車子駛出鄉間小路,視線變得開闊起來,她的壓抑的心也跟著輕鬆不少。

她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問道:“瑾和,什麼樣的父母會當自己的兒子不存在呢?”

他側目望著她精緻美麗的臉龐,蹙眉道:“不愛他的父母?”

她一口否定,“我覺得沒那麼簡單。”

“那你問我幹什麼?”

“我連問一問都不行了?”

“可以,你隨便問,我隨便答。”

兩個冤家像小時候那樣拌嘴。

“喂,你能不能對我溫柔一點啊?”

“溫柔都是千篇一律的。”他低下頭,越說越小聲,“我喜歡……特別一點的。”

“你說什麼?”

“沒事,小許你好好開車吧。”

“哦。”她翻開一個白眼,嘟囔道,“真把自己當老闆了……”

九點過,黑色賓利駛入服務區。

她正想下車,被他按住握在方向盤上的手。

他的掌心乾燥溫暖,讓她微涼的掌心迅速發燙。

四目相對,氣氛剛剛好。

他一寸一寸朝她靠近,溫柔的鼻息噴在她卷密的睫毛上。

她閉上眼,握著方向盤的手不斷縮緊,捏紅了白皙的小手。

嗡嗡的鈴聲打斷了醞釀好的情緒。

他再次睜眼時,原先靠近自己的男子正在解安全帶。

“待會兒送我回公司。”

她橫眼皺眉,繃著臉道:“我是你的司機嗎?說話能不能客氣一點。”

“小許,請你待會兒送我回公司。”

“真想踹你!”

她用力推了他一下,快速下車,走進服務區點餐。

兩人在服務區隨便吃了些東西當晚飯,便又踏上回程路。

路途漫漫,卻因為有彼此在身旁,所以並不難熬。

在陸瑾和這裡,她仍舊可以是那個單純善良、任性的許茵,不必玩弄心計,不必滿帶仇恨。

凌晨四點,黑色的獵豹穿透白色的薄霧,停在一棟66層高的玻璃大樓前。

她揚起手機,給他看自己的手機螢幕,一連串的“未接來電”顯示。

“我不能上樓坐會兒,媽打電話催我回家了,你好好加班。”

“好。”

“陸瑾和,你一定可以的。”

“嗯。”

“我會陪在你身邊,陪你度過這段這辛苦的日子。”

“發什麼瘋?”

“OK,縱容他一次又何妨,呵呵呵……”她握著方向盤無奈奸笑,“下一次……揍他!”

她回到家,一樓亮如白晝,華麗的水晶燈全部亮起,像是一座雄偉壯觀的宮殿,而她,是住在宮殿裡、掌控全域性的女王。

管家接過她手中的包和車鑰匙,跟在她身後往前走,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穿過10米長廊,即將步入客廳時,她停下腳步回頭。

“雙姨,辛苦你了。”

“大小姐您能平安回來就好。”

“我麻煩你一件事,從明天……從今天開始,公司和家裡都要配備檢查車輛安全的師傅,負責排查車輛有無安全隱患。”

“大小姐,家裡是有車輛安全檢修師的,公司的話,我會再找兩個靠譜的人給您。”

“好的,謝謝。”她冷著臉道謝,吩咐道,“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大小姐。”被她喚做雙姨的女人稍稍後退,雙手緊握,弓著腰,“夫人還在客廳等您。”

她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徑直走去金碧輝煌的客廳。

“媽。”

“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啊?嚇死媽媽了。”婦人微微帶著怨氣,快速衝到她面前,卻又輕輕打了她的手臂一下,“打電話也不接!”

她忽而笑了,輕輕抱住母親,撒嬌道:“不好意思啊,媽,我跟瑾和在一起,開的靜音模式。”

李文雅拍了拍她的肩,“唉~你要是真喜歡瑾和,就早些去給他媽道歉認錯,這樣,你們才能順利些。”

“媽,我知道了。”她點點頭,扶著母親上樓,“您快些休息吧,不然阿玉又得罵我們不要命了。”

“好,睡吧,睡吧。”

兩母女各自回房睡覺。

她為了保命,沒有去許玉房間檢視她的睡眠質量,而是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與此同時,本該在屋裡睡覺的許玉卻出現在高檔酒吧“Wed’snight”。

乖乖女一改往日的風格,穿上性感的皮質連衣裙,化了煙燻妝,在走進酒吧時,連負責VIP客人的經理也沒認出她。

許玉坐在豪華卡座裡,目不轉睛地盯著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們。

她高高在上地找尋著自己“心儀”的獵物。

這時,許玉身後傳來女人的聊天聲。

張小姐:“書怡,許茵最近怎麼沒跟你在一起啊?”

“她啊,忙嘛~”

李小姐:“我聽說她昨天跟陸瑾和約會去了,你不知道嗎?”

“啊?他們……他們應該是有重要的事去做吧。”

趙小姐:“他們兩個真的好般配!男帥女美,又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真的好羨慕他們啊!”

柳書怡死死盯著犯花痴的女人。

她才是許茵最好的朋友!

她突然假裝害羞,捧臉道:“茵茵也真是的,我只是拜託她幫我問問陸瑾和能不能把嘉鴻新樓盤的綠化給月影弄,她那麼忙居然都能抽出時間找陸瑾和,嗨~真是的~”

李小姐:“哇~你們的友情真是太讓人羨慕了!”

沒眼色的趙小姐:“書怡姐姐,你要是跟陸家達成合作了,可別忘了提攜一下妹妹呀!”

柳書怡翻了一個白眼,直接無視她,偏頭看舞池。

坐在她們鄰桌的許玉將她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禁無聲冷笑。

絢麗多彩的燈光映照在許玉慘白的臉上,半闔的眸子漆黑一片,似要把所有人撕碎。

咯咯咯——

許玉握緊的拳頭咯咯作響。

凌晨五點的酒吧人來人往,外貌精緻的男女不知疲倦地隨著節拍舞動身體。

她對周遭的一切感到疲倦,端起面前的高腳酒杯,晃動漂浮著枸杞、菊花的茶,愜意地吹開漂浮物,喝了一口養生黃水。

“哈——”她愜意地張嘴感嘆。

就在一瞬間,一個高高瘦瘦、一臉桀驁不馴的男子出現在她的視線。

她毫不猶豫起身,走進人山人海的舞池,拽住獵物的手,咧嘴燦爛大笑。

“你好,帥哥。”

“你是……”男子半睜著眼,穿著很酷的棕色夾克、灰色破洞牛仔褲。

她大方伸出手,“我叫許玉!”

兩人在人群擁擠中握手,周圍的人將他們擠在一起,想不熱絡都難。

男子貼在她耳邊,自以為笑得很帥,“美女,我們……認識嗎?”

音樂聲、歡呼聲太大,她只能不斷靠近他,幾乎是在他耳邊大喊大叫。

“不認識,但我很喜歡你唉~你好酷哦,你穿的是真皮嗎?!”

“啊?我不知道!”

她反手指向VIP通道:“我們換個安靜的地方聊天吧,我請你喝酒!”

“好啊!”

她帶著男子去了一號VIP包間,兩人把酒言歡,互訴衷腸,一夜之間,許玉多了一個不能讓家人知道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