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陳倉還有三十里地的距離時,李讓不顧劉叢的反對,強勢下令要求所有人就地休整一日。

劉叢指著天上明晃晃的太陽,站在李讓面前據理力爭:“侯爺,此時不過午時,天黑之前咱們完全可以走到陳倉,此時紮營,末將真的不理解......”

“誰要你理解了,執行命令就是了!”

李讓輕飄飄的留下一句話,拿起魚竿便走到渭河邊上準備開始打發時間。

劉叢被李讓的亂命氣得臉色通紅,明明再走三十里就能進入陳倉休整。

卻偏偏要在此地浪費時間,他是真的不理解。

難道這位侯爺不知道對於軍隊行軍來說,要的就是一個快嗎?

但臨出發時,程咬金曾給他下令嚴令,這一路上必須無條件聽從李讓的命令。

所以氣歸氣,李讓的命令他卻不敢不聽。

李讓手持青翠的山竹製成的魚竿,老神在在的坐在渭河邊上,靜靜的等待著魚兒上鉤。

此次換地作戰,李讓打的是將藏在暗中的老鼠一鍋端掉的主意。

所以他的訴求和劉叢不一樣。

他只能求穩便能,不能求快。

繼續趕路,天黑之前他們確實能進入陳倉。

但若是他的猜測成真,那他們進入陳倉之後就得面臨一場惡戰。

以這兩千唐軍士卒現在的精神狀態,就算最終能夠達成李讓的目的,也必定損失慘重,那不是李讓想要看見的結果。

他要全殲來敵,為程咬金掃清轉運李氏財富的道路,也要安全的將這些唐軍將士帶回長安。

不然他搞那麼多超越時代的東西出來幹嘛?

選擇此刻紮營休整,唐軍士卒縱然恢復不到巔峰士氣,但也比貿然進入陳倉要好。

而且李讓料定,陳倉的伏兵今夜等不到他麾下的車隊,必定引兵來攻。

因為一旦放李讓麾下的車隊過去了陳倉,立即就能與李世民派出來的接頭部隊匯合,屆時,他們將再無可乘之機。

劉叢紮好營寨,氣呼呼的衝到渭河邊上,語氣生硬道:“李縣侯,吃飯了!”

李讓收回魚竿,雖然沒有釣到魚,但他的興致依然很高。

回到營中,李讓四處看了看,臉上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儘管劉叢不滿李讓的命令,但在安營紮寨時倒是沒有選擇偷懶。

士卒生火造飯,李讓難得的吃上了一口熱食。

吃完東西,李讓便鑽進睡袋開始養神。

下午時分,整個營寨都安靜下來,就連拉車的挽馬也不再嘶鳴。

除了少數巡營的將士之外,大多數唐軍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這些日子世家門閥的疲敵之策,可謂是將他們折磨狠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休整的時間,當然是要好好睡上一覺。

而這一睡,就睡到了太陽落山時分。

吃過晚飯之後,李讓在營帳召集了軍中什長以上的將領。

吩咐他們三更時分叫醒士卒,但不許點亮火把以後,李讓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呱~”

夜已深,渭河邊上的蛙聲傳進了大營,黑夜像是傾瀉而下的深淵。

被將領們悄然叫醒的將士們躲在營帳之中,取出麻布開始擦拭長矛。

忽然,官道的盡頭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李讓耳朵微動之時,劉叢悄然進了大帳,眼中再不復半點對李讓的不滿之意。

“侯爺當真料事如神,探子來報,伏兵已至,咱們是否先發制人?”

李讓把玩著手中青翠的魚竿,片刻之後,抬起頭問道:“可曾探明敵人來了多少人?”

劉叢回道:“約莫五千人上下,皆是便衣步卒,但人手持盾。”

“可曾攜帶弓弩?”

“沒有,估摸著是不想誤傷戰馬。”

兩人一問一答之後,李讓長舒一口氣,淡淡的說道:“如此,便依計劃行事吧。”

“末將得令。”

劉叢大步轉身離去,李讓起身開始著甲。

“殺!”

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喝劃破了夜空之中的寧靜,平緩的渭水都因為密集的腳步聲盪開了漣漪。

“不好,敵襲,敵襲~”

預警的唐軍士卒急忙敲響了手中的響鑼,唐軍計程車卒頓時“慌亂”跑出營帳。

“護衛車隊,護衛車隊!”

“殺!”

唐軍的陣營一片“慌亂”。

殺過來的死士們也不敢大意,剛剛殺至陣前便舉起了手中的盾牌。

但......預想之中的爆炸聲並未響起。

“殺!”

唐軍計程車卒一邊大喊,一邊慌亂的退入車隊之中。

還有計程車卒慌亂到“不小心”讓鋒利的長矛劃破了馬車外面的簾布,數值不清的銅錢和金銀頓時散落在地。

李讓大步踏出營帳,翻身上馬。

然後,溜之大吉!

麾下計程車卒動作與李讓幾乎一致,當敵人殺入陣中之時,所有的唐軍將士已經捨棄了馬車開始朝著來時的路狂奔。

然後,殺到陣前的死士私兵傻眼了。

什麼情況?

唐軍怎麼跑了?

說好的火藥爆炸呢,說好的殊死抵抗呢?

死士的陣中忽然傳出一聲驚呼:“不好,有詐,速退!”

但......馬車之上還在嘩啦啦的流淌著銅錢。

所以,他的命令被所有人華麗麗的無視了。

死士們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中的盾牌,緩緩朝著車隊走近。

拉車的挽馬不安的打著響鼻,似乎非常排斥這群陌生人的靠近。

幾個膽子大的死士對視一眼,上前一連掀開了好幾輛馬車的簾子。

馬車裡,赫然裝著滿滿的金銀。

金銀,在大唐不屬於貨幣,但屬於貴重金屬。

尤其是黃金,這種古往今來都代表著財富的東西,更是連裝了好幾輛馬車。

但奇怪的是,這些金銀似乎就是隨便亂碼在馬車之中的,甚至都懶得用木箱裝載。

“滋~”

空氣中忽然響起了滋滋聲。

“撲通~”

一個唐軍士卒忽然從車隊之中竄出,然後毫不猶豫的跳進了一旁的渭河之中。

水花濺起的聲音頓時吸引了所有死士的注意力。

“什麼聲音,什麼味道?”

一群死士面露疑惑,但下一秒不由得臉色大變。

“不好,是火藥,結陣~”

死士們瞬間舉起手中的大盾,以數十人為一個團體,將盾結成球體,人縮在盾牌後面。

“轟隆~”

爆炸聲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這些爆炸聲並未對死士的隊伍造成什麼傷害。

“這便是火藥的威力嗎?”

“怎的如此無力?”

“咦,天怎麼亮了?”

“不,不是天亮,是起火了!”

“快逃!”

“刺啦~”

尖銳的爆鳴聲響徹在渭河岸邊,頃刻之間,車隊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奇怪,背上怎麼有點癢?”

一個死士疑惑的自語了一句,但才剛剛抬起頭,就見周邊的同伴一臉驚恐的看著他的後背。

他下意識的回頭,這才發現肩膀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簇幽綠的火苗。

“原來是著火了啊!”

“刺啦~”

尖銳的爆鳴聲被秋日的西風吹得渭河兩岸到處都是,幾乎是一瞬間就覆蓋了整個死士的隊伍。

一開始,許多死士見自己身上冒起火苗之時,皆是一副不以為意之色。

只是讓同伴幫忙滅火。

但隨著火苗蔓延的面積迅速擴大,他們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成了驚恐。

因為他們發現這火竟然滅不了,上一秒拍滅,下一秒就會復燃。

“不好,這火有毒!”

“快,快,跳進渭河,快~”

驚呼聲咒罵聲和慘叫聲並起,許多死士滿臉驚恐的跳進了渭河。

爭先恐後的樣子,好像渭河是什麼角色美人兒等著他們寵幸。

“不好,這火有鬼,連水也沒法澆滅。”

許多身上著火的死士跳進了渭河,但當他們發現這火竟然在水中也能燃燒之時,頓時面露絕望之色。

“逃,快逃,別被這鬼火纏上......”

還留在岸上的人大為惶恐,因為一團團火苗已經飄滿了天空,任憑他們怎麼逃,都沒辦法逃過火海覆蓋的範圍。

“這是什麼妖法?”

“救我,快救我,滅火啊。”

“啊~”

“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死士們絕望了,因為他們發現這種火任憑他們手段齊出都沒辦法覆滅。

許多人被灼燒的痛感痛得滿地打滾,但在泥土上滾完一圈,好不容易讓身上火熄滅下去,一站起來,火勢立即又復燃。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雲霄,聽得處在上風口的李讓都忍不住一陣陣膽寒。

這東西確實惡毒啊。

幾乎只是幾息時間,河面上,河岸上到處都是幽綠的火光。

當然,秋日的西風也是幫了很大的忙。

不然火海絕對無法覆蓋這麼大的面積。

站在李讓身後的兩千士卒更是滿臉驚懼冷汗直流。

一想到他們竟然和這麼惡毒的東西持續呆了這麼久的時間,他們就忍不住雙腿發軟。

得虧那些死士在見到那麼多財富之後放鬆了警惕。

但凡他們稍微探查一下馬車,就會發現金銀之後埋著的是一個個裝了泥土的木箱,而泥土中覆蓋著的,正是一堆堆磷粉。

這玩意兒燃點極低,只需要裸露在空氣中,便極易自燃。

李讓這一次放在馬車裡的火藥,其目的不是要炸燬車隊,只是單純的用作點燃磷粉的火源。

事實證明,兩者搭配起來的效果,簡直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