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讓此言乃是肺腑之言。

李世民早年征戰時受傷過多,身體本就屬於虧空狀態

雖然這兩年在長安養回來了一些,但李讓記得李世民不止有風溼病,還有風疾,也就是高血壓,他這樣的人,本來就不適合飲酒。

可惜,對於李讓的建議,李世民似乎並不打算採納。

兩個侍衛很快取來烈酒,李世民伸手接過就給李讓表演了一個長鯨吸水。

一口氣喝乾了一銀壺的酒,李世民喘了幾口大氣,忽然大笑道:“舒坦,當真舒坦。”

李讓隱晦的翻了個白眼,隨即小聲問道:“不知陛下今日親臨,有何吩咐?”

李世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淡淡的應道:“不是說了嘛,溼症犯了,路過而已。”

李讓嘴角抽搐,很想問一句你看我信不信。

誰家皇帝大晚上的跑出都城來泡溫泉啊?

就算風溼犯了,急需泡溫泉治療,按照規矩,那也該直接去驪山行宮,何必繞道太平村?

要是李讓的府上沒有溫泉呢?

至於路過來看看,那更是放屁。

滿朝文武身份地位比李讓高的人大有人在,這些人中在驪山腳下有宅子的也不是少數,怎麼不見李世民去看看?

不過,李讓終究不是個蠢人。

李世民說是路過,李讓也只能當他是路過。

於是,李讓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李世民一臉舒坦的靠在石枕上,眸子微眯著,靜靜的感受著水浪撲打在胸膛。

一個宮人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半蹲在李世民身後,開始給他按摩腦袋。

李讓在指揮郭淮修建池子的時候,特意將出水口和入水口都開得很大。

一邊進水一邊出水,這樣就能保證池子裡的水永遠都是熱的。

同時還能激起浪花,浪花拍打在人身上,就像是一雙溫潤的大手在按摩,很舒服。

李讓靠在一邊,靜靜的觀察這宮人給李世民按摩的手法,打算給月兒和娟兒也培訓一下。

單純的泡溫泉,未免有些單調了。

李世民小口小口的抿著酒壺裡的三勒漿,也不說話。

儘管他剛才還在說讓李讓坐下來陪他說說話。

但李讓還是明智的選擇閉嘴,決心將沉默是金原則奉行到底。

反正李世民不開口,他就不開口。

泡了有一會兒,李世民放下酒壺,揮手屏退了替他按摩的宮人,開始饒有興趣地打量起池子周邊的環境。

然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一間造型奇特的小木屋上,努了努嘴,問道:“李小子,這間小屋子幹嘛的?”

李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臉皮又是忍不住一陣抽搐。

那桑拿房建成之後,他都還沒有去享受過,難道這第一次就要便宜了李世民?

真是不甘心啊!

可惜,不甘歸不甘,李世民問話還得答。

“回陛下,這小屋子叫桑拿房,乃是蒸桑拿用的。”

“蒸桑拿?”

李世民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出一抹好奇,問道:“桑拿,是個啥麼?”

見桑拿房肯定是逃不過李世民的魔爪了,李讓認命一般的解釋道:“就是依靠蒸汽來排出人體內的溼氣與毒氣。”

“哦,朕去試試。”

李世民從水中起身,就要朝桑拿房而去。

李讓急忙叫住他,解釋道:“陛下,這桑拿房還需要下人準備一番才能使用,臣去安排,您再泡泡,好了臣叫您。”

李世民頓住腳步,點點頭:“也好。”

然後又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回了石階上。

李讓走出水池,拿了浴巾披在身上,從某個角落裡找到了周行安排了一番,見周行帶人開始忙碌了,便回到了水池子邊上。

李世民估摸著是風溼緩解得差不多了,正在兩個宮人的服侍下擦拭身上的水漬。

李讓見狀,只得又喚來幾個下人,讓他們去取一套新的浴巾和四角褲過來。

不多時,取四角褲和浴巾的下人被李世民的侍衛攔在了月門外。

李讓又只好幹起了跑腿的勾當。

宮人從李讓手上接過四角褲,李世民臉上又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李讓解釋道:“陛下,此物名叫內褲,小子穿不慣老是夾成一坨的兜襠褲,便發明了這種四角褲,是新的,您放心穿。”

李世民點點頭,任由宮人給他褪下兜襠換上四角褲。

李讓滿臉無奈的轉過頭去,他怕看了長針眼。

換好四角褲披上浴巾,李世民驚奇的聲音傳來:“別說,還真是要舒服得多。”

李讓不想再和他廢話,便轉頭對著李世民邀請道:“陛下,桑拿房已經好了,請。”

李世民嗯了一聲,雙手負後昂首挺胸的走進了小木屋裡。

李讓跟著他走了進去,一股熱氣頓時撲面而來。

李世民走到木椅上坐下,好奇道:“李小子,怎麼蒸?”

李讓脫下浴巾遞給門口的宮人,示意李世民也脫掉浴巾之後,將木屋裡的蠟燭用燈罩罩好。

然後舀起一瓢水對著木屋正中的熱氣來源就潑了上去。

石頭外面覆蓋了一層細密的鐵絲罩子,倒也不虞擔心有炸裂的風險。

溫水遇到滾燙的石頭,發出滋滋的聲響,一股濃霧瞬間瀰漫了整個木屋。

感受著空氣中的溼熱,李讓應了一句:“回陛下,就這麼蒸。”

李世民滿臉驚奇,感受著空氣之中的滾燙,不由得讚歎道:“好一個桑拿房,冬天來蒸上這麼一蒸,確實舒坦啊。”

李讓在李世民對面坐下來,回答道:“陛下回去不妨在皇宮裡也建上這麼一座,閒暇時蒸上一蒸,對於緩解溼症大有裨益,左右就是耗費幾根木頭幾塊石頭,也靡費不了多少錢。”

“嗯~”

“回頭將圖紙給朕一份。”

李世民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乾脆整個人都趴在木椅之上,一臉的舒坦之色,活像一個剛吸完那啥的癮君子。

李讓應下,又是一瓢水澆在了石頭上。

木屋之中的蒸汽持續升騰,不多時,兩人身上便掛滿了細密的水珠,也不知是出的汗水還是蒸汽凝結的水珠。

“要說享受生活,朕這個皇帝拍馬都不如你啊,這又是美食,又是湯池,又是桑拿的,朕可是聽說你這個月都快把渭河裡的魚釣光了,你就不怕那渭河裡的老龍王來找你的麻煩?”

李世民再度開口了,聲音之中略帶著幾分慵懶。

李讓矜持一笑:“陛下說笑了,臣歸陛下管,又不歸那渭河老龍王管,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臣可不懼他。況且臣就是個閒人,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琢磨這些東西,畢竟人活一世,也不能總繃得像根弦似的,也要有點愛好嘛。”

李世民呵呵一笑,忽然坐起身來,笑問道:“李小子這是在怨朕不給你找差事做,就這麼放你閒著?”

“陛下又說笑了,臣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這沒有差事才是正中臣的下懷呢。”

李讓笑著應了一句,只是語氣極為認真。

李世民眉毛一挑:“你這話是認真的,還是在和朕開玩笑?”

開玩笑?

李讓從來不拿擺爛開玩笑。

李讓的臉色嚴肅起來,正正經經的朝李世民拱手一禮,問道:“陛下可知臣為何拼了性命也要活擒頡利?”

李讓突如其來的正經,讓李世民也不自己的正經起來,坐直了身子問道:“為何?”

“因為臣知道臣活捉了頡利,陛下肯定不會虧待微臣,至少一個爵位是不會吝嗇賞給微臣的。”

李讓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而臣要的就是這個爵位,有了爵位,臣才有混吃等死的資格。”

“嗯?”

李世民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指著李讓語無倫次道:“所以,你...你......”

“所以,混吃等死做個富貴閒人就是臣畢生的追求。”

李讓替李世民說完了他想說的話。

李世民頓時氣急敗壞道:“大丈夫不為國家出力,反倒以混吃等死為畢生追求,你...你...簡直混賬!”

李讓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

說實話吧,你說我混賬,不說實話吧,你說我怨你。

媽的,真是豈有此理。

越想越氣。

李讓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提起水瓢就往著石頭上澆了好幾瓢水。

熱不死你!

這幾瓢水,很難說清楚有沒有私怨夾雜在裡面。

本來李讓就在為和親之事煩惱,李世民還要來找事兒,找事兒就算了,還不允許李讓擺爛。

豈有此理。

“混賬東西,簡直混賬,朕好好的侯爵你竟然用來混吃等死,簡直豈有此理!”

李世民仍舊在那咒罵。

但隨著木屋之中的溫度陡然升高,李世民頓時臉色一變:“混賬,你想熱死朕嗎?”

李讓也熱得不行,急忙解釋道:“意外,陛下,這是個意外。”

木屋裡待不了人了,兩人落荒而逃,逃出屋子披上浴巾,李世民頓時對李讓怒目而視:“好個混賬,還說沒有對朕心存怨憤。”

“陛下,真的是個意外......”

李讓滿臉惆悵,水澆多了,傷敵一千,自損也是一千,好虧。

“哼!”

李世民怒哼一聲,直至宮人替他換好衣衫,依舊對李讓沒什麼好臉色。

李讓無所吊謂,他現在只想趕緊把李世民這尊大神送走。

“那什麼,陛下,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您不是還要去驪山行宮嗎?”

“你這是在趕朕走嗎?”

“臣不敢。”

心思被拆穿,李讓微微有些尷尬,還有些惱怒。

什麼人啊,大半夜還待別人家裡,也不管別人樂不樂意。

簡直,豈有此理!

“哼,諒你也不敢。”

李世民冷哼一聲,抖了抖寬大衣衫,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今日金城那小妮子來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