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與歌眉斂,波同醉眼流。遊人都上十三樓。不羨竹西歌吹,古揚州......”

牛蹄踢踏在青石板上,李讓悠然放聲歌唱。

吱呀吱呀的牛車緩緩行進。

古香古色的街道之上,仕女眼波流轉,士子側耳傾聽。

寫揚州的詩詞很多,很多......李讓卻獨愛蘇軾這首《南歌子》。

詞的巔峰是大宋,在大唐並非主流,大唐把詞叫做詩餘。

詩餘,就是用來唱的。

怎麼唱?

李讓心情很好,所以他想怎麼唱怎麼唱!

一路放聲高歌回到府邸,李讓立即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款待。

“恭賀夫君,得償所願。”

金城朝李讓盈盈一禮,今日她的著裝尤其賢惠,一身大氣的鵝黃色仕女裙,非常融洽地中和了她與生俱來的嫵媚。

盈盈行禮之間,漏出一節白頸,往上是白齒紅唇,眼似一窩清池。

只是一顰一笑,便將李讓的魂兒勾走了。

手中的驅趕牛車所用的挽鞭應聲而落,正好落在迎面趕上欲要行禮的周行手中。

李讓跳下牛車,張開手臂便將金城抱在懷裡轉了兩個圈圈。

“夫人,你怎麼知道為夫今日收穫了一百三十萬畝良田?”

“夫君出馬,必定馬到功成,何況夫君引吭高歌而歸,妾身又不是聾子。”

金城低聲回應了一句,任由李讓抱著她轉圈。

成婚日久,她對李讓的突然襲擊早就已經免疫了。

將金城一路抱進飯廳,李讓將她放下,非常誇張的喘了幾口粗氣。

“夫人真該減肥了!”

李讓嗔怪的看了金城一眼,金城頓時大怒。

趁著金城還沒動手之前,李讓急忙溜之大吉。

夫妻二人笑鬧了幾句,李讓的幾個小妾也踏出了後院,齊齊向他行禮恭賀。

金城依言替李讓擺好了慶功宴,夫妻五人在一陣歡聲笑語之中,愣是喝成了拜把子兄弟。

年紀最小的婉容小臉紅紅的,憨態可掬地朝李讓敬酒,敬到一半就醉倒在李讓的懷裡。

娟兒也是個實誠的,月兒還知道躲酒,她是真正的酒倒杯幹。

夜深了,慶功宴上就只有李讓和金城在對飲。

直到月兒也堅持不住醉了過去,李讓和金城相視一笑。

金城喚來侍女將醉過去的三女扶回房間洗漱,李讓也召見了唐旺。

現在地拿下來了,中秋之前成功育種,今年就還能種一季稻子出來。

育種,插秧之類的事情李讓不用去擔憂,江南八姓自會派出經驗豐富的老農出馬搞定。

李讓要做的,便是將倉庫裡的三萬石稻種安排人送到各家手裡。

稻種在揚州,自然是遵循就近原則,誰家的田地離揚州近就誰家先種,剩下的土地只需等到第二批第三批稻種運來,同樣也會種滿糧食。

而這些雜事瑣事,還用不著李讓親自動手,由唐旺去和各家對接就行。

很快,唐旺充分理解了李讓要表達的意思。

直接拍著胸脯保證三天之內完成任務,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李讓忽略了唐旺提頭來見的屁話,反正大唐人總是喜歡把什麼提頭來見自絕當場之類的話掛在嘴邊。

給予了唐旺最大的許可權之後,李讓再度將注意力放在了金城身上。

飲了酒之後的金城,似乎和沒飲酒之前又不一樣,兩頰緋紅,眼波之中帶著些許朦朧的微醺之意。

她更美了!

“夫人,你今夜好美。”

李讓難得發自內心的稱讚了金城一句,但聽在金城的耳朵裡就變成了只有今夜美。

“今夜你自己睡!”

金城留下一句讓李讓摸不著頭腦的話後便起身朝後院走去。

李讓愣神片刻,翻了個白眼之後也起身到了後院。

而後,徑直到了月兒的房間。

還是月兒好,不會動不動就炸毛,而且什麼姿勢都願意配合。

不過,李讓似乎是忘記了。

今夜,月兒也醉了!!!

...

八月的江南,是熱鬧的江南,是忙碌的江南。

往年的八月,江南各州基本上已經完成了稻米的秋收。

種田的人家開始種植藕菜,桑樹等作物為來年做準備。

養蠶的人家,也要對秋蠶進行繅絲,而後紡織成輕薄的絲綢,銷往世界各地。

總而言之,只要是農戶人家,一年之中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但今年的八月,忙碌的事情變了。

明明已經收過一次的稻米再次開始了育種,揚州城外的田間地頭,到處都能看見百姓忙碌的身影。

城裡人很不理解。

儘管江南一些地方也有種植冬季稻米的傳統,但冬稻生長時間長,往往八九月種下要到次年四五月才能收穫。

用六到八個月的時間,去等一季稻種成熟,是非常不划算的行為。

在大多數人的觀念裡,種植冬水稻,不如種植桑樹。

等到來年開春,桑樹葉子可以用來養蠶,桑樹的樹幹還能當作柴燒。

另外種植藕菜也是很划算的。

江南雖然不會落雪,但到了冬天依舊會有一小段時間氣溫很低,這段時間正是藕菜行銷的時候。

百姓們也很不理解。

但主家有令,他們不得不從。

所以他們只能放棄那些能夠為他們帶來經濟效益的作物,比如藕菜,比如桑樹。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對百姓是殘忍的。

但不管是李讓,還是江南世家,都沒有要和百姓們解釋的意思。

李讓是懶得去解釋,江南世家是壓根沒想過要解釋。

短期來說,這對百姓確實是殘忍的。

但當三季稻試種成功之後,百姓們自然會享受到這種稻種帶來的好處。

首先這種稻子不管一年能長成三季還是兩季,其中一季都是要留給百姓當作口糧的,剩下的則是盡數進入國庫。

沒錯,是一季收穫完全留給百姓,江南世家一粒米不取。

往年百姓們是隻種植了一季糧食,不如現在辛苦。

但......往年他們種出來的糧食,不屬於他們,他們只能擁有一點可憐的口糧,吃不飽也餓不死。

現在,他們可以擁有一季完全屬於他們的糧食。

其次,就沒有其次。

能讓江南所有種植三季稻的百姓擁有一份能吃飽肚子的口糧,已經是李讓最大的能力。

畢竟在這個時代,吃飽肚子這四個字對尋常百姓來說,本身就是一件相當奢侈,甚至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