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讓昨夜帶人離開的時候,正是金城帶著幾女忙碌的時候,所以她們不知道李讓去幹嘛了也情有可原。

但......李讓記得他明明囑咐過周行他晚上要出門一趟。

為什麼金城還能將他離家一夜和去外面尋歡作樂聯絡起來?

他哪裡像是那種好色的人了?

莫名其妙!

就在李讓疑惑的當口,金城則是一臉狐疑的問道:“您確定您昨夜在平康坊過的夜?”

李讓翻了個白眼,大馬金刀的在石凳上坐下,冷眼道:“是在平康坊過的夜,怎麼,你有意見?”

“沒有,妾身哪敢有意見啊,就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小娘子,竟能讓夫君纏綿一夜未歸,妾身很好奇,夫君不妨引薦引薦。”

“若是姿色尚可,妾身也不是什麼善妒的人,一頂轎子抬進後院,無非就是多了個說話的姐妹。”

“你說話啊,夫君,為什麼不說話?”

李讓自動忽略了金城的陰陽怪氣,金城的性子,他早就摸得透透的了。

大膽,熱烈,這是她的優點,至於佔有慾強,一位金枝玉葉的郡主,還有一個牛逼哄哄的老爹撐腰,佔有慾不強就怪了。

見李讓沉默不語,金城揮手屏退了另外三女,走到李讓的對面坐下。

李讓饒有興趣的和她對視,打算聽聽她的口中還能說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話來。

卻沒料到金城喟然嘆息一聲,嘆道:“妾身倒真的希望您昨夜是在平康坊過夜的。”

李讓神色一凝,蹙眉道:“怎麼了,可是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金城單手撐著臉,輕聲道:“您還沒回來之前,已經有兩撥人找上咱家門了,一波來自於皇宮,一波來自於父王府上。”

“哦!”

李讓哦了一聲,問道:“那他們人呢?”

“妾身打發他們走了。”

李讓微微頷首,淡然道:“打發走了就行,這幾天咱家就閉門謝客吧,吩咐周行加快速度,能不帶的東西就不要帶了,到了揚州再添置也是一樣的。”

金城點點頭,也不繼續多問。

她本就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就算李讓不說,她也能猜到昨夜李讓去幹嘛了。

但凡李讓真的去了平康坊,以金城的性子,早就帶著婉容殺去平康坊了。

夫妻二人沉默了一陣,李讓打了個呵欠,淡然道:“吩咐廚房整治一下我帶回來的山貨,再吩咐周行晚點請虎子哥,大牛,錢興過來喝酒,我先去睡會兒。”

“好!”

聽見金城應下,李讓便打著呵欠回到了房間。

連洗漱都欠奉,直接一頭扎進了被窩。

就在李讓呼呼大睡的當口,太極宮甘露殿的朝會上,卻是熱鬧的像是一個菜市場。

文臣與文臣之間互相噴得唾沫橫飛,武將與武將之間更是可著勁的比誰的嗓門大。

唯一還算安靜的,就只有坐在龍椅上冷眼旁觀的李世民了。

李世民靠在龍椅上,整個人面無表情,眸子半闔,像是要睡著了一般。

朝堂之中的喧鬧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半分心緒,若是有人敢直視他,或許還能看見他埋藏在眼底深處的一抹欣喜。

沒錯,朝堂上正在爭論的事情自然是王氏別院爆炸一事。

王氏別院距離長安不遠,那麼大的爆炸聲更是不可能瞞的住人。

可以說,王氏別院爆炸之後不到半個時辰,長安城裡的大佬們便透過各種各樣的渠道知道了這件事情。

然後,長安就炸鍋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炸鍋。

王氏是什麼,是大唐最頂尖的世家,赫赫有名的五姓七家之一,更是李淵太原起兵之時最大的投資商,堪稱大唐的原始股東。

可以說沒有太原王氏的支援,李淵當年很可能連太原都走不出去。

更遑論聯合世家入主長安,成功登基稱帝建立大唐。

就是這樣堪稱龐然大物一般的太原王氏,在關中的別院竟然炸了。

這個訊息對於朝堂的衝擊,完全不亞於深水炸彈。

所以,朝臣們瘋狂了。

他們必須瘋狂,也不能不瘋狂。

王氏別院爆炸,朝廷要是一個應對不好,極有可能與世家徹底決裂。

別看如今朝堂之上的滿朝文武不是出自關隴系就是新興勳貴,但他們是絕對不希望看見朝廷與世家決裂的。

至少不是現在決裂。

理由很簡單,關隴系是以鮮卑六鎮為核心形成的軍事貴族集團。

什麼是軍事貴族,說直白一點,就是一群丘八。

至於新型勳貴,要不然就是程咬金牛進達尉遲恭這樣的大老粗,要不然就是張公謹柴紹李績這樣的陰陽人,再不然就是候君集那樣的潑皮。

世家要是撂挑子不幹了,他們全都得傻眼。

難道要讓他們這些國公國侯之類的去當一個縣令或者刺史,然後治理地方嗎?

那可能嗎?

所以,王氏別院爆炸的訊息一出,他們的反應反而比王氏安插在朝堂之上的官員還要激烈。

一個個叫囂著要讓行兇者付出代價。

更有甚者,乾脆直接請求陛下調動大軍,對關中來上一個全面的封鎖。

反正就是怎麼誇張,怎麼能顯示存在感,他們就怎麼吼。

反正吼吼也不要錢。

至於其中有幾個是真心的,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聽著滿朝文武像是吵架一樣的討論聲,李世民始終未曾發表什麼意見,因為他面前的案几上擺著一封摺子。

摺子是宮門剛開的時候火器局那邊快馬送來的,落的也是火器局的寬。

至於上面的內容,那就不是用有趣兩個可以形容的了。

總之就是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土一大王攜帶上百名蒙面盜匪洗劫了火器局的彈藥庫,並大肆毀壞了火器局的主體建築,更是傷人無數。

請求陛下撥人,撥錢,撥糧!

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土一大王洗劫了火器局的火藥之後不到一個時辰,王氏的別院就發生了爆炸。

李世民越看,越覺得這封摺子有意思,甚至如果不是因為此時的環境,他很可能早就大笑出聲了。

李世民看摺子看得太入迷,以至於朝堂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下來都不知道。

百官之首的房玄齡輕輕咳嗽了一聲,小聲喚道:“陛下,陛下?”

聽見房玄齡的聲音,李世民如夢初醒,急忙應道:“房卿喚朕何事?”

房玄齡鬍子一抖,暗道陛下還真是夠心大的,這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情發呆。

不過心裡這麼想,說卻不能這麼說。

見李世民回神,房玄齡便手持笏板自案几之後走出,對著李世民躬身一禮,道:“陛下,王氏別院爆炸一事過於駭人聽聞,還請陛下早日派出人手查明真相,以安天下四民之心。”

“臣附議,還請陛下早日查明真相。”

“陛下,臣願毛遂自薦。”

“陛下......”

房玄齡一開口,頓時附和聲一大片,就連一群武將都忍不住上前來湊熱鬧。

一聲聲陛下,叫得李世民頭疼。

“肅靜!”

站在一旁的大太監常德上前大喝一聲,朝堂之中頓時沒了聲息。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著房玄齡,隨手將面前案几上的摺子遞給房玄齡,笑道:“玄齡莫急,王氏別院爆炸之事,雍州刺史已攜帶差役前去查探,玄齡且先看看這封摺子上的內容。”

房玄齡一頭霧水的接過摺子看了起來,只是看著看著,臉色就變得古怪起來。

等他看完摺子之後,整個人便像是便秘了一般,表情說不出的難受。

李世民溫聲開口道:“諸卿不妨傳閱一番。”

聽見李世民這麼說,滿朝文武看看李世民,又看看房玄齡,眼神之中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

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不知道的嗎?

但隨著摺子上的內容被傳閱了一遍之後,滿朝文武的臉色頓時變得和房玄齡如出一轍。

怎麼說呢?

難評,很難評。

關中有強盜,這不是扯淡嘛。

誰家強盜專門去搶火藥,搶完還要特意強調一番自己的名號。

這不是掩耳盜鈴欲蓋彌彰嗎,栽贓嫁禍也不是這麼栽贓的吧?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

火藥被搶,如果沒炸,光憑土一這兩個字,誰都知道是栽贓嫁禍。

但是怎麼這火藥就那麼巧的在你王氏的別院炸了呢?

黃泥巴沾到褲襠裡,你可別告訴我那不是屎。

誰信啊?

你信嗎?

就算我信,你問問天下百姓信嗎?

滿朝文武面色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約而同的在心裡琢磨這麼噁心的事情究竟是誰幹出來的?

以後一定要離他遠點。

實在太噁心了。

沒錯,就是噁心。

土一大王四個字一出,滿朝文武都知道王氏是冤枉的。

但......也就只有滿朝文武知道。

百姓們會自動排除掉有人嫁禍王氏這個可能,

畢竟,誰會膽大包天去搶火器局的火藥,然後去炸堂堂五姓七家之一的太原王氏?

同時得罪朝廷和王氏,那是老壽星上吊——找死!

除非腦子有坑,不然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去幹這種事情。

那麼事實的真相,就該是王氏覬覦火藥,趁夜洗劫了火火器局,將火藥運回別院之後,又不小心意外引爆了火藥。

所以李讓此次謀劃,真正誅心的地方根本不在於炸掉王氏的別院,也不在於炸死了王益。

而是讓王氏在天下百姓眼中,成為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典型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