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能被李世民派到江南傳旨,那自然不是一般人。

一聲厲喝,頓時嚇得全體紈絝一哆嗦,老老實實地躬下身子準備聽訓。

“一群小混賬,你們要翻天了!!!”

小太監甫一開罵,口水橫飛。

李讓總算明白小太監為什麼特意讓他離遠點,口水要是噴他身上,那確實不太禮貌。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偷了書院的馬,還敢擅自跑去江南,簡直無法無天!!!”

“娘賊的,一群小混賬,學問學問不好好學,叫你們惹是生非倒是行得很。”

“要不是顧念著舊情,朕早就叫人打斷你們的腿拖回長安了,看你們還敢跑......”

小太監模仿李世民的神態語氣惟妙惟肖,一群紈絝縮成鵪鶉,老實得不得了。

看著小太監將口水都噴到一群紈絝臉上,李讓不由得咂摸了一下嘴。

聽得出來。

李世民很生氣!

滿篇髒話,從爹孃罵到了十八代祖宗,這是連李讓都沒享受過的待遇。

魏徵那麼槓,李世民也就是罵句田舍奴。

髒話很難聽。

但......紈絝們完全囂張不起來。

他們是囂張,但不是傻,輕重厲害他們清楚得很,否則以他們的尿性,也不會聽見聖旨來了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現在既然沒躲過,那就只能受著了。

被罵一頓,總比被打斷腿像死狗一樣被拖回長安要好。

小太監持續輸出,李讓站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聽到精彩之處,甚至差點抑制不住想給小太監鼓鼓掌。

沒法子,這就是群熊孩子,有熊孩子,那必定就有熊家長。

李讓只敢對熊孩子動手,但罵熊家長,那是一句也不敢罵的。

尤其是某兩位不講道理的程某某和尉遲某某。

要是李讓敢像李世民似的罵他們,他毫不懷疑那倆老傢伙能直接從長安殺到江南給他一頓揍。

他不敢罵,現在聽見別人罵,還罵得那麼難聽,關鍵被罵的人還不敢反駁,李讓心裡別提多暢快了。

若非進宮當太監必須要割以詠志,捨不得家裡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嬌妻,李讓恨不得以身代之......

李讓看熱鬧的同時,小太監也未曾停止輸出。

而是從開始的動嘴直接變成了動手,伸出食指就朝著紈絝們眉心一個個的點了過去。

一邊點一邊罵,看得李讓那叫一個解氣。

“一群小混賬,怎麼不死在江南算了?”

“省得以後回長安來,朕瞧著還鬧心。”

“朕真是恨不能將你們挫骨揚灰.”

“......”

“咳咳~”

罵了足有半炷香時間,小太監清了清嗓子,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管家周行適時的遞上一杯蜂蜜水,小太監接過一口飲盡,朝李讓投來感激一瞥,轉頭看著一群紈絝時,臉上又恢復了嚴肅的神情。

“哼,既然你們那麼喜歡江南,那就待在江南陪李讓種地吧,什麼時候種好了,什麼時候回長安,種不好就永遠別回來了!”

咆哮出李世民的最後一句話,小太監的表情一秒變得諂媚,朝著一群紈絝嘿嘿笑道:“諸位小郎君,好了,陛下的口諭就這麼多。”

紈絝們捱了一頓訓,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奈何口諭同樣是聖命。

他們也只能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朝小太監拱手。

“臣領旨......”

聖旨和口諭都宣完,除了紈絝們臉色難看之外,院子裡的其他人都鬆懈下來。

李讓看完一場好戲,心裡直呼過癮。

面上則是露出一個客氣的假笑,對著小太監拱手道:“有勞天使不辭辛勞輾轉千里來到江南傳旨,本侯感激不盡,現下正是飯點,還請天使與諸位貴客進門小憩片刻,本侯這就吩咐下人整治一桌酒菜。”

小太監搖頭拒絕道:“侯爺的好意咱家心領,但咱家著急回長安復旨,聖命在身,咱家也不好遷延,這酒菜就不吃了。”

李讓道:“天使千里迢迢而來,若是連頓便飯都不吃就走,傳出去只怕是世人要說本侯待客無方啊。”

“侯爺不必介懷,咱家算不得客人,而今聖旨已達,咱家這便回宮覆命,告辭。”

小太監再度拒絕李讓的客套,只是腳下遲遲不動,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李讓微微一笑,對著院子裡的唐旺招招手,唐旺便立即將幾個剛剛備好的木箱子抬到那小太監腳邊。

看著腳下幾個看起來分量就不怎麼輕的箱子,小太監臉上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李讓拱手笑道:“也罷,天使既然有聖命在身,本侯也不好強留,只是此去關中千里,路上難免風餐露宿,本侯準備了一些江南特產贈與天使,回程路上以備不時之需,還請天使莫要推辭才是。”

小太監搖搖頭,一張面白無鬚的臉笑得跟爛柿子似的,急忙回禮道:“侯爺客氣了,咱家就是來傳個旨......”

“哎,天使不遠千里而來向本侯報喜,報完喜連飯都不吃,這是何等高潔的品性,一點土特產而已,天使若是再推辭,那可就是看不起本侯了。”

李讓佯裝生氣,打斷了小太監的屁話。

“侯爺莫要誤會,咱家可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誰不知道您是我大唐少有的少年英傑。”

小太監連連罷手解釋了一句,忽然一臉氣急的咬牙道:“也罷,既是侯爺盛情,咱家也不好推辭,這特產咱家就收下了,侯爺,時間緊迫,咱家這就告辭了。”

李讓轉怨為喜,笑道:“這才對嘛,本侯送送天使。”

“有勞侯爺!”

傳旨的天使來得快去得也快,李讓微笑著將小太監和隨從送出府門,再回到院子裡時,臉上的微笑已經變成了獰笑。

聖旨來得及時啊。

簡直太及時了,他正愁怎麼調教這群小混蛋呢。

雖說他已經讓大半的紈絝屈服在飢餓之下,做出種一畝地還債的承諾。

但只讓他們種一畝地,顯然是不足以讓他們長記性的。

教訓不深刻。

種完地他們或許不會再去禍害禾苗了,但揚州城裡的百姓可能就要遭殃了,畢竟李讓也不可能一直將他們關在府裡。

而跟在一群小屁孩後面幫他們擦屁股這樣的事情,李讓打心底不願去做。

他又不是廁紙,更不是紈絝們的爹,能管他們吃飯睡覺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好了,李世民的口諭到了。

誰不種地,就是抗旨不尊。

將他們拖在田地裡,總比放他們出去闖禍強。

而李讓放肆的笑容看在紈絝們的眼裡,又是讓他們的臉色一白。

環視了一圈被李世民的口諭罵成鵪鶉的紈絝,李讓伸出手指一一指向還未屈服的五個紈絝,問道:“你們幾個,怎麼說,是我把你們打包送回長安呢,還是乖乖在江南種地?”

被李讓點到的程處默,房遺愛,張大安等人臉色比吃了屎還難看。

聖旨沒到之前,他們還能仗著身份和李讓僵持一下。

現在聖旨一到,李讓相當於有了尚方寶劍。

李世民的口諭說得很清楚,好好種地,回到長安之後還能免去責罰。

不然,就等著捱揍吧。

幾個紈絝臭著臉竊竊私語了一番,片刻之後,整齊的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不情不願的推搡著加入了已經叛變的隊伍裡。

李讓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行吧,既然都不願意回長安,那就好好吃飯,吃完飯本侯帶你們去補種禾苗。”

紈絝們不情不願的點頭,開始往嘴裡刨已經冷透的食物。

唐旺見狀,不由得湊到李讓身邊小聲問道:“侯爺,飯菜都冷了,要不要給諸位小郎君換些熱食?”

“不必,冷掉的飯菜也是飯菜,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何況是菜,讓他們就這麼吃。”

李讓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唐旺的提議。

開什麼玩笑,紈絝們背景是強,但這裡是昭應縣侯府江南分府,紈絝們想在他家裡充大爺,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們還不夠格。

別看李讓在長安的時候,對這些紈絝身後的老傢伙一口一個叔叔一口一個伯伯,搞得李讓慫得像個孫子似的。

但是...有誰敢真的把他當成孫子?

稱呼上那是因為孝道,年紀小的人對年紀大的人必須用敬稱,屬於輩分問題。

但身份上大家是平等的,他們是家主,李讓同樣是家主。

李讓與他們的父輩尚且平等相交,一群二代紈絝,還不夠資格讓李讓尊敬他們。

更何況這次李讓佔著理,又有李二撐腰,紈絝們誰敢找他的麻煩?

想吃熱飯熱菜,當然可以,但是得先把這桌冷菜吃完。

李讓做事,就從來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唐旺見李讓態度堅決不似作偽,也不好再出言相勸,只得憐憫的看了一眼自家小郎君,旋即搖搖頭退出了屋子。

李讓聳聳肩,繼續在李景恆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李景恆很有眼力見的給空酒杯添滿米酒,一臉諂媚的遞到李讓面前,開口道:“姐夫,喝酒。”

李讓忽略了紈絝們眼中對於酒的渴望,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出聲催促道:“吃快點,天該冷了,禾苗得早點補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