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她,你打算怎麼解決這難題?”夜晟問道。

“參加婚宴並不需要出示請柬。所以會將請柬帶去婚宴的人,必定是想要陷害我的人。若此事當真是洛芷蘊所為,會幫她的人無非只有兩個:她娘孫氏,還有對她痴心不改的謝言樾。”

洛瓔覺得謝言樾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你是想讓我的人在婚宴上檢視他們兩個身上是否帶有請柬,來個偷樑換柱?”夜晟明白了她的意圖,但免不了還有擔心,“你就不怕還有別人也帶著?”

洛瓔承認她有賭的成分,“沒什麼好怕的。只要想陷害奴婢的人沒有得逞,即便其餘人手中當真有,當時也不敢拿出來,事後縱然發現了問題,也不會說出來。”

“這於我而言不過小事一樁。”夜晟看著她,眼底帶著一股灼熱,“不過,我幫了你,你打算怎麼回報我?”

“以後殿下有什麼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儘管差遣就是。”洛瓔倒是沒有想到夜晟會這麼快就找她要回報。

站在洛瓔的角度,夜晟欠她許多,她並不需要給他任何回報。

可站在落兒的角度,她一個婢女,求太子殿下幫忙,自然是該付出代價的。

“我現在就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夜晟說罷,讓人拿了幾套衣服來。

洛瓔看著那幾套衣服,不由皺眉。

那不是她以前穿的衣服嗎?

夜晟將她的舊衣拿來做什麼?

“挑一套換上。”

她正疑惑,就聽到他說了一句。

洛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若是你想讓我幫你,就按我說的做。”夜晟看出了她的不情願,說話的聲音裡難免帶著幾分冷意。

洛瓔猶豫了一下,在宮女的帶領下,到另外一間房將衣服換上了。

以前量身定做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卻大了一圈,空落落的。

“還有這個,煩請姑娘戴上。”宮女為她整理好了裙襬,又拿了一樣東西遞過來。

洛瓔接過來一看,發現那竟是面紗。

若是遮住她下半張臉,只露出這雙眼睛,她的容貌與原來就相差無幾了。

夜晟究竟想做什麼?

見洛瓔遲遲沒有動作,宮女只得幫她戴上了面紗,而後將她推回先前的房間,還關上了門。

夜晟抬眼看到她的瞬間,手中的茶盞差點沒有抓穩。

他將茶盞放下,顧不得手上濺出的茶水,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阿瓔。”

只兩個字,就聽得洛瓔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夜晟從前並不曾這樣喊過她,今兒個怎麼跟中了邪一樣?

“殿下是在奴婢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洛瓔抬眼看向他,眼神冰冷,“奴婢的確是有求於殿下,但並不想被殿下這般折辱。”

她伸手想要將面紗扯下來,但夜景湛卻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那樣做。

“我並不是想要折辱你。”夜晟看著她的眼睛,溫熱的指腹輕柔地撫了撫她的眼角,“這雙眼睛,生得真是漂亮。”

洛瓔心頭湧起一股惡寒,一把將他推開,而後扯下臉上的面紗。

夜晟見她是真生氣,沒有再強求,“罷了,去換了吧。答應你的事,我不會食言。”

“多謝殿下。”得了他的承諾,洛瓔鬆了口氣。

她將衣服換下,就回了王府。

才到門口,就看到了夜景湛。

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心虛,生怕他會問她去了何處。

正想著要編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就聽他說道:“吉太傅的屍首找到了。”

洛瓔微微一怔,手指不由得攥緊了衣角。

“但本王不能確定那就是吉太傅,所以想讓你前去辨認一下。”夜景湛覺得那屍首消失和出現都太過蹊蹺。

所以想讓她前去認屍。

洛瓔也不問她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只默默跟在夜景湛身後,上了馬車。

很快就到了刑部。

看到先前被她借了身份的獄卒安然無恙,洛瓔心頭鬆了口氣。

停屍房裡擺著許多蓋著白布的屍首,充斥著難聞的氣味。

吉太傅的屍首就放在門口,已然腐爛得不成樣子,他的左手消失了,像是被人硬生生砍了下來。

洛瓔只看了一眼,就差點吐出來。

“這樣子,奴婢著實難以辨認。”她懷疑夜景湛是故意帶她到這裡來受折磨的。

“是嗎?”夜景湛將白布蓋上,又將她帶到一旁去,“這是從他身上取下來的幾樣東西,你可認得?”

“這是他用來盤發的木簪,是他的夫人親手做的。這是他腰間的絡子,上頭的玉墜不見了。這是……”洛瓔盯著最後一樣東西,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那是她的乳牙。

她七歲的時候掉在吉太傅書房的。

摔了一跤,流了不少血,把吉太傅心疼壞了,趕緊去請了大夫來看,確定她沒事才放心。

洛瓔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留著那顆乳牙,還做成了手鍊。

她用只有夜景湛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是奴婢的乳牙。”

頓了頓,將喉頭的酸澀壓下去之後,她才繼續開口:“單從這幾樣東西來看,的確就是吉太傅無誤。”

夜景湛點了點頭,讓人將那幾樣東西拿走。

洛瓔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用乳牙做成的手鍊,直到它消失在視線裡。

她原本還擔心會被再一次拽去看那腐敗的屍首,還好夜景湛並沒有那樣做,而是將她帶回了王府。

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一路上她都隱忍著沒有哭出聲。

直到回了房間,關上房門,洛瓔才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她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哭得悲涼痛苦。

院子裡的那道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增添了幾分蕭索的意味。

許久之後,待到房間裡的哭聲漸漸緩和下來,他方才轉身去了書房。

洛瓔聽到了書房大門被推開的聲音,驀地抬起頭來。

儘管眼睛已經腫得不成樣子,聲音也已沙啞,可她嘴角卻勾著一抹笑意。

那幾樣東西著實是吉太傅的不假,但那屍首,卻不是他的。

看來,他已如洛瓔預想的那般逃出生天。

她今日的表現,應該不會再讓夜景湛起疑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