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我者,沐皓天!”

乍聽此言,沐皓天臉上怛然色變,心頭大駭,不知何以身份暴露。

但隨即他又回過神來:

「不對……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再看裴勇,卻見他伏地發癲,狀如瘋犬,雙藤狂鞭亂甩,攪和得四周雞飛狗跳。

諸高手真氣鼓盪,閃轉躲避。

沐皓天下意識伸手一拉婧靈,慌慌張張地退了兩步,突覺一道目光如劍氣般刺向自己,不由凜然心寒,立刻站穩腳跟,強裝鎮定。

那裴勇發瘋片晌,終於停了下來,緩慢地以手撐地,試圖站起。

裴青青和張振濤二人同步走上前,欲要幫扶,藤人少女卻不知怎的猶豫了一下。

張振濤攙住裴勇,問道:

“裴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裴勇嘴裡“嗬嗬”喘著粗氣,一扭頭瞪視裴青青,森然道:

“我哥死了!”

話音落定,滿堂皆驚!

裴青青身子一抖,卻沒有開口。

那張振濤面色大變,說道:

“裴智兄弟他……他是……這究竟怎麼回事?”

語氣十分痛惜。

裴勇卻不答,咕嚕嚥下一口血水,猛地仰頭向天,磨牙礪齒道:

“沐皓天~~~我藤人一族,誓要將你挫骨揚灰!”

聲透八方,水霧激揚。

可是……

沐皓天……是誰?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這樣一個疑問。

事實上,就連沐皓天本人,也不禁這樣想。

距眾人四丈開外的地方,婧靈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轉,上上下下打量著身旁神態自若的沐師兄,好像在重新認識他一樣。

沐皓天則在不停揉動著鼻子,剛才那裴勇沖天怒叫他的大名,讓他忍不住大大打了個噴嚏。他的胸中激雷炸浪,面上卻是不露聲響。

他總算是看明白了,對方其實並不知道“沐皓天”是誰,只是同根霸藤之間的冥冥感應,讓裴勇吼出了那句話:

“殺我者,沐皓天!”

可沐皓天屬實無法理解,頃刻之間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心中沉吟:

「倘如裴勇所說,裴智已死,那麼這句話很有可能是裴智臨死之言……可他死到臨頭為什麼要喊我的名字?為什麼要說是我殺了他?而我明明身在此地,又怎能殺他?」

迷惑團團糾結,如絲如麻。

忽而又想到那裴智既然身死,那麼鶯兒跟燕兒是得救了,還是遭遇了新的險境?

一顆心七上八下,實在弄不清這個訊息是好是壞。

“振濤兄弟,請你如實告知沐皓天此人的身份,我藤人一族自會復仇,決不使你為難。”

那裴勇問向張振濤,一根藤在嘴邊擦拭,抹得血汙滿臉都是。

張振濤皺眉思索片刻,又轉過頭與徐玉慶和鄭岐明對了兩眼,見他們雙雙搖頭,於是道:

“裴勇兄弟,實不相瞞!沐皓天其名,我們聞所未聞。這沐姓極為罕見,據在下所知,在滄州境內,並沒有什麼知名的沐姓家族……”

說到此處,轉而看向沐皓天,恭恭敬敬拜手相問:

“前輩,您見多識廣,可曾聽說過沐皓天這個名字?”

沐皓天懵道:

“啊?這……”

突然間他心絃繃緊,見那裴勇拔身朝自己衝過來。

急握拳頭,又緩緩鬆開。

裴勇在一丈外停步,正視沐皓天,噗通一下對他一跪到底,肅聲道:

“還請前輩如實相告!”

沐皓天的心潮大起大落,卻怎麼也料不到他突然行此大禮,念頭一轉間,猜到是剛才神色猶疑不定,被他誤會成自己認識“沐皓天”,頓感啼笑皆非。

事已至此,只好順杆子爬上,繼續裝蒜。

他用左手托住下巴,佯裝思慮,不一時,腦海裡倏地蹦出一個主意來。

當下面色泠然,沉聲道:

“沐皓天此人……實是一位了不得的隱世高人!你萬萬不是他的對手。”

裴勇一震,道:

“兄長既不敵,我自知不是對手,但無妨,我藤人族長輩正在瀾州后土山做客,不日即會西進,來到滄州,懇請前輩多告知一二。”

沐皓天點點頭道:

“那沐皓天行蹤漂泊不定,早年間定居於中、滄兩州交際的玄道極武峰。他脾性暴躁嗜殺,與我之仁義道大大的相沖,每每勸導,總是唯唯諾諾,向我拍胸保證向善,沒想到此番又造殺孽!屢教不改,簡直可惡!”

頓下長嘆了一口氣,斜眼瞧見婧靈正在抿嘴憋笑,他臉不紅、心不跳,又說道:

“我先前聽你說,你兄長裴智與那錫山流水洞的老鬼在一塊,你可有辦法快速找到那老鬼?”

裴智仍自跪在地上,揚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錫山老鬼我不熟悉,但我兄長的殞命之地就在那個方位,此去大約有數十里。”

沐皓天心一喜,眉頭卻漸漸皺起,端思少頃,才道:

“也罷,念在你們兄弟情深,你又態度誠懇,這沐皓天也恰好與我有一些因果糾葛,你在此處等上片刻,我過去將他捉來,任你發落便是。”

說罷轉身,側頭道:

“靈兒,你隨我去長長見識。”

攜上婧靈走出幾步,頭也不回道:

“你等不必跟來,沐皓天此獠功力超絕,手段毒辣之極,我雖然不懼,但未必能同時護持這麼多人周全。”

一言一行一氣呵成。

裴勇在原地呆愣許久,眼瞅著二人不緊不慢轉過拐角,揚長而去,才大夢初醒,對準二人的背影重重磕頭,縱聲高呼:

“前輩雲天高義,裴勇永不敢忘!”

聲音蓋過瀑布,在林中遠遠揚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