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被吃得一乾二淨,主要還是兩位男同志的功勞,幾個女孩子光顧著插科打諢,沒動幾筷子。

更別提雲苓這種,上桌先喝完一瓶啤酒,然後一口沒吃,就乖乖坐著,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座鐘的時針很快指向正上方,這頓飯也得散了。

孫倩和郭寄雲結伴回了知青點西邊,今天她倆等了挺長時間,又做了很多菜,收拾碗筷這些就不用她們做了。

雲苓暈乎乎地被安置在了受傷的褚菘藍旁邊坐著,錢莉和兩位男同志一起收拾殘局。

“傅同志、衛同志,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你們回去吧。”錢莉想趕緊打發人離開,她還有話問褚菘藍呢。

傅承序和衛國慶兩人同時看向炕上。

雲苓睜著水光瀲灩的眼眸,低頭攪著手指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無法自拔。

褚菘藍抿唇,對二人說:“回去吧,很晚了,注意安全。”

可她的目光只看向一人。

衛國慶點點頭,轉頭說:“傅同志,走吧。”

傅承序有些放心不下,沒忍住叮囑了錢莉幾句:“錢同志,麻煩你一會兒送她回去,給她屋子裡燒熱乎點。”

似乎又覺得自己多嘴,又添了一句:“別跟她說是我讓的。”

錢莉挑眉,嘴角噙著笑,哼道:“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兩人八字還沒一撇呢,就這在當主人了?

也不看看她和雲苓的關係比他好多了呢!

兩人走後,錢莉就像是瓜田裡的猹上躥下跳,嘴裡的話就沒停過。

“不是吧,褚菘藍。在我印象裡,你和對門那位似乎沒見過幾面吧?這怎麼回事?從實招來!是不是你倆揹著我偷偷見面了?”

“還有你,等你酒醒了我可得找你好好說道說道,那個傅同志眼珠子都要粘你身上了!臨走時還說什麼把屋子燒熱,我有那麼笨嘛?還用他叮囑?”

“嘖嘖嘖,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看你倆天天跑診所也沒有閒著的功夫,大冬天的怎麼還冒出兩朵桃花來?”

褚菘藍壓根沒想告訴她。

其實他們確如她所說,沒接觸過幾次,但每次給對方的觀感都很好,再加上這次的仗義相助,褚菘藍確實起了那麼點小心思,她也能看出來衛國慶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兩人現在還沒到說開的地步。

其一,她和雲苓去年培育的中草藥種苗還在實驗中,保守估計未來在村裡的好幾年,或許都得把精力撲在上面,到時候努力把這片遼闊無垠的黑土地變成華國種植中草藥的搖籃。

其二,雖然不至於沒時間處理自己的終身大事,只不過她也知道,衛國慶家在滬市條件很好,父母都是幹部,上面兩個哥哥是機械廠工程師;而她是從小寄養在叔嬸家的孩子,家境普通,無父無母,孑然一身,最高的文化水平也全在藥學上了。

鷹國大文豪莎翁曾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就是耍流氓。”而這句話也被當今偉人引用過,就記在語錄中,可見其真理性。

結婚必然要考慮雙方家庭的差距,俗話說“養豬看圈”,更何況是婚配呢?

並非褚菘藍想得太多,恰恰正是考慮周全,才會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她不自卑,但很現實。

其實雲苓以前說的一句話她很贊同:“當你選擇一個人的時候,就要考慮他最壞會是什麼樣?如果你連這都能接受,那自然不會因其他而退縮。”

褚菘藍思前想後,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衛家瞧不起她,不贊同衛國慶娶她。又由於沒有共同話題,婚姻中兩人常常相顧無言,最終趨於沉默。

她是個很要強的人,如果衛家真的會看不起她,那她根本不用考慮以後了。

現在想這些還太遠,若是衛國慶真有想法,遲早會主動找她談,到時先把一切攤開說清楚,要是不行趁早斷了念想,免得耽誤兩人。

褚菘藍打著哈哈糊弄過去:“先別八卦了,把雲苓扶回去再說,以後該告訴你的不能瞞著你呀!”

“對了,扶上床之前先給她擦擦臉,然後倒杯水放炕桌上,以免她醒來口渴。被子給她蓋嚴實點,灶裡的柴火不用燒那麼旺,再給整上火了……”

錢莉連忙捂住耳朵:“好啦好啦,跟唸經似的,我還能不會照顧人嗎?”

褚菘藍心想:你這驕矜大小姐確實不太像會照顧人的樣子啊……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錢莉把這些事做得一絲不苟,毫無差錯。

或許在這大半年裡,每個人都成長了。

……

翌日,雲苓扶著腦袋起床,頭依舊感覺昏昏沉沉,隨手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冰涼入口很快使她清醒。

她對昨晚所有的事記得一清二楚,並不願意承認那麼傻的人是她。

錢莉早上過來幫她看屋裡暖不暖和,想著來燒點火,沒成想她這麼早就起了。

“呦,起挺早啊。”她蹲下開啟爐灶,扔了幾根乾柴進去引燃,“你餓不餓?昨晚還剩點凍餃子,我今早給煮了,給你端過來?”

雲苓怔怔點頭,頭腦還不能流利思考,只茫然地順著她答應,等錢莉回來之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意思。

“謝謝啊!”雲苓摸摸鼻子,忸忸怩怩,“昨晚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件事也是出乎她的意料,而且她也沒法人為控制,否則絕對不會任由自己犯蠢。

錢莉玩弄著自己的麻花辮,不懷好意地說:“這有什麼?要是真覺得添麻煩,不如我問你一件事,你告訴我,就當清賬了。”

雲苓沒多想:“說來聽聽。”

“昨晚那個傅同志和你什麼關係?”

“……”

雲苓不知道是該敬佩她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還是該苦惱被詢問的人是自己這件事。

她不動聲色,簡單平淡地回答:“之前相識就是咱仨救他那次,然後他報恩,經常送東西幫忙,就是普通朋友,這些你都知道。”

錢莉確實瞭解一二,畢竟住得那麼近,來回幾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她還是覺得雲苓隱瞞了部分內容,否則那人眼神怎會是那般繾綣?

她雖八卦,但還是有點分寸。

對待雲苓和褚菘藍一樣,她們不打算說,她就先不問,反正早晚會知道的。

“行吧,反正你心裡有數,以後要是有好事可得提前告訴我!”

雲苓吹了吹餃子上的熱氣,無奈:“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