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橋愣住了。

姜雲心說:“荊風華是左撇子,他左手的力氣比右手要大很多,不管是打架還是扛東西,但凡是用上力氣的活,都一定是左手上。這一點我太清楚不過了。不信的話你看馮利的衣服,馮利今天和荊風華拉扯過,他的衣襟不是對稱開的,左邊被撕開的程度比右邊要嚴重得多。”

龍橋過去一看,果然是這樣。

甚至左邊的衣服上,繡花都有一些勾絲。

“所以,如果馮利是荊風華推倒的,那麼他一定是用左手將人向右推。不可能用右手將人向左推,也不可能用左手將人向左推,這個是不符合常理的。”

龍橋嘗試了一個用左手向左推的動作,果然那樣子手腕會扭曲成一個根本不可能的狀態。

姜雲心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所以馮利摔倒並不是荊風華推的,現場另有兇手。”

之前大家從來沒有想過,殺馮利的另有其人,是因為在這一片草叢上,確實只有馮利和荊風華兩個人。另外的十幾個學生離得都遠,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目擊證人。

你可以質疑一個人的話,兩個人的話,但是不可以質疑十幾個人的話。

這十幾個人也不是什麼堅不可摧的小團體,他們不可能在一起說謊。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馮利腳腕上的小紅點,很有可能是被人從遠處用細小的東西打中,然後導致他身體失去平衡,摔倒撞上了石頭。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他摔倒的方向和荊風華推的方向正好相反。

而這個人所在的方向,正好就是那十幾個學生目擊者所在的方向。

姜雲心和龍橋對視了一眼。看來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想栽贓陷害給荊風華,而這個兇手就是目擊證人中其中的一個。

姜雲心站直身體呼了口氣:“太好了,龍大哥,大人在哪裡?我現在就去將這個發現稟告大人。”

這可真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荊風華沒事兒了,姜雲心從心裡感到高興。

至於兇手是誰,對她來說反倒是次要的了,追查兇手的事情就交給刑獄司其他人去做吧,她只是個弱小無助的仵作而已。

龍橋忽然笑了笑,姜雲心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然後只見龍橋的目光看向一旁,姜雲心一抬頭,才發現不知何時,那裡站了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現在想要立刻找到的方明宴。

方明宴緩緩走了過來,還拍了拍手。

“姜仵作確實不錯,很細心。”

看方明宴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姜雲心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要不是她也是個職場老江湖了,看見方明宴這個舉動,還以為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呢。

其實他應該也是剛想明白這件事情吧,畢竟他們的資訊是不對等的。除了書院的人,沒有人知道荊風華是左撇子,所以自然想不到太多。

但是不管怎麼說,未來的老闆給自己鼓掌,誇獎自己,這是天大的好事。

姜雲心立刻笑臉如花:“方大人,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去休息呀?”

瞧瞧這話說得多體貼上司,馬屁拍得悄然無息,細水長流。

方明宴道:“你和荊風華是知己好友,他如今被困,可能有牢獄之災,我想你今晚是睡不著的,所以出來看一看。果然,你倒是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做得不錯。”

姜雲心看著這樣一個,實際年齡比自己心理年齡至少小十歲的少年人,老氣橫秋地說出這一副鼓勵的話來,心中只覺得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但她只能面帶感激地說:“謝謝大人信任。”

所以說呀,職場的人都有兩副面孔,給別人看的永遠是別人想看見的那一張,真實的另一張,只有在心裡自己對自己翻個白眼。

眾人又討論了一下。

方明宴立刻去找了院長,院長也睡不著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方明宴將他老人家喊了起來,兩人一番秉燭夜談,鎖定了新的嫌疑人。

書院是一個學習各種技能的地方。每個學生的側重點也不一樣。有像荊風華這樣,除了學業不行其他都行的。有像姜雲心這樣,除了驗屍其他都不行的。自然也有。文化課不行,身強體壯的。

昨天案發時候,十幾個學生正好下學,路過案發地。

他們離荊風華和馮利糾纏的地方有七八丈遠,這個距離不算太遠,但也不近,在這麼遠的距離,用米粒一樣大小的硬物,悄無聲息的準確地打中馮利的腳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如今最可疑的,是這十幾個學生中暗器功夫最好的一個,恰好這個人和荊風華,馮利的關係都不怎麼樣。

他有動機,也有能力。

從他們和馮利的站位來看,如果從那個方向出手,只能打到左腳腳腕。而且在那種緊急情況下,不是每個人都有時間考慮周到。

在他看來,只要打到摔倒就可以,未必想到會出人命,更想不到荊風華是個左撇子,他推人會往哪個方向倒這麼周詳?

方明宴一番解釋,院長恍然大悟,然後勃然大怒。

立刻帶人,將兇手從床上搖醒。

被搖醒的學生叫終凱樂,他其實也沒睡,但是怕人察覺出有什麼異樣?閉著眼睛裝睡了半夜。

當院長半夜帶人將他從床上搖醒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問話,他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真的沒想到他會死。”終凱樂哭著道:“我就是想他摔一跤,大家看個樂子罷了。”

姜雲心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下荊風華是真的,真的沒事兒了。

晚上同樣睡不著覺的馮利和荊風華的家人,亂糟糟的全都起了身,得到了這個訊息。

對馮利家人來說,兒子已經死了,他要找到兇手給兒子報仇,至於這個兇手是誰,是荊風華也好,是終凱樂也好,其實沒有什麼區別。

他和這兩家的關係是一樣的,沒有特別的交情,也沒有特別的仇恨,不存在非要咬死哪一家的說法。

但是對荊風華家裡就是完全兩回事了,荊風華家人喜氣洋洋的去接了他出來。難免父慈子孝,母子抱頭痛哭。為自己兒子受了委屈,感到心痛。

但是他們也沒有追究馮傢什麼責任?

他們只是虛驚一場,馮家是實實在在死了個兒子,就不要給人傷口撒鹽了。

書院真是一刻鐘也待不下去了,當天晚上天還沒亮,荊風華父母就要帶他回家。

經歷了人生的一番大起大落,自然要好好地寬慰一番。

荊風華在人群中搜尋了一下,跟母親說了聲等一下,然後飛快的跑去找到了姜雲心。

“沒事兒吧。”姜雲心說:“這次真是為了我,讓你受了這無妄之災。”

“那有什麼?”荊風華笑道:“難道我看著別人汙衊你,不說話嗎?咱們還是不是兄弟了?”

“是。”姜雲心點點頭:“那必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