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宴說:“剛才你們來的時候,紅袖挽起了袖子。我見她兩邊手上都有裝飾,裝飾在同一個地方。”

“什麼裝飾?”

方明宴舉起雙手示意了一下:“就是你們女孩子平時會貼在面板上的裝飾,玫瑰花瓣。還有些亮片,我也分不太清。”

這一點姜雲心倒是不知道。雖然她看見紅袖穿得少,但是也是長裙長袖,這個年代的人不流行穿短袖。要麼就不穿,要穿就是長袖,不管春夏秋冬。

即便後來她握著紅袖的手,也只是握著手而已。紅袖對她好像挺牴觸的,恨不得整個人都縮在衣服裡。後來披上了床單毯子,她就縮得更徹底了。

但是方明宴不會看錯,紅袖的兩隻手,手腕上都貼著裝飾品,這就很奇怪了。

有一種遮掩什麼的感覺。

姜雲心不由的埋怨道:“大人,你都發現了,剛才為什麼不上手檢查一下呢?”

方明宴甚至連手都沒有摸一下紅袖的,要不然的話他就能發現紅袖的手上有老繭。

方明宴有點責怪地看了一下姜雲心:“胡說,紅袖是個女子,我怎能上手?”

方明宴竟然義正言辭起來,姜雲心在心裡除了吐舌頭,方大人是真的如此正人君子,還是要在我面前保持形象?

不知道呀,不好說。

反正姜雲心是不敢立場堅定地質疑自己的上司的,只好說:“大人說得對。”

方明宴懶得搭理這個思想有些跳脫的手下,快步走了出去,姜雲心連忙跟上。

她膽子雖然不小,但是也明白,實戰力量太差。在這種是男是女都會一點武功的地方,最好還是跟著能保護他的人。

君子不立危牆,自己是自己安全的第一負責人。

姜雲心跟著方明宴往外走,出了院子,只看見一片黑暗。

這麼大的翠竹軒,難道晚上都不亮燈嗎?就算只有紅袖一個主人,大戶人家晚上的院子是有燈光的。有些是為了好看,有些是為了安全。

紅袖肯定不缺錢,看她的排場也是一個十分講究的人,她這裡也並非不留宿客人。難道沒有想過,她的客人半夜起床,在外面溜達溜達,會被這鬼宅一樣的黑暗嚇著嗎?

還是說紅袖的宅子往常不是這樣,她發現了什麼,所以熄滅了所有的燈。

她發現了龍橋?

現在宅子裡是全面警戒狀態?

“大人。”姜雲心低聲道:“你有沒有覺得,有點不對勁。”

方明宴也低低應了一聲,不過他只說了三個字:“跟緊我。”

姜雲心堅定地應了一聲。

方明宴和姜雲心雖然後面說了幾句,遲出來了兩步。但盯梢本就不能緊緊跟著,那是生怕對方發現不了嗎?

方明宴看似站在院子口說話,其實將紅袖離開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清楚地知道紅袖是往哪個方向去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

翠竹軒所有的燈都熄了,宅子裡一片黑暗。

別說紅袖不知道去了哪裡,腳下的路似乎也失去了方向。

畢竟他們都是第一次來翠竹軒,對這個地方完全不熟悉。哪裡有路,哪裡是門,哪裡是牆,牆的對面是什麼,無人知曉。

方明宴想在新手下面前立立自己的威風,但是他很快發現,有一點丟人,因為跟丟了。

他明明聽到腳步聲前面左轉,跟了過去,卻發現那是一堵牆沒有門。

姜雲心也有點發愣,今天天不助我,烏雲密佈,沒有什麼月亮。

姜雲心是個普通人,視力也僅僅是不用戴眼鏡的範圍,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有燈籠和燭光還能看看路。什麼都沒有,只能摸瞎了。

她甚至想牽著方明宴的袖子往前走,可惜她不敢。

姜雲心心想,早知道出來這麼作孽,我還不如就在房間裡。我可以躲在床底,也可以躲在箱子裡。幫不上忙總不能扯後腿。

正大步往前走著,方明宴忽然停了下來,她也趕緊停了下來。幸虧年輕靈活,要不然差一點把方明宴撞到牆上去。

姜雲心忙道:“大人怎麼了?”

方明宴不情不願地道:“沒路了。”

姜雲心愣了一下,脫口而出:“跟丟了?”

方明宴沒有說話。

他不想承認,那樣好像顯得自己有點沒用。但是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可以反駁。

姜雲心倒是沒想那麼多。

盯梢跟丟就很正常,雖然他沒有幹過這樣的活兒,可是以前在警局的時候,別的隊也是常有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再想辦法就是。

於是姜雲心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方明宴站在圍牆前沉吟。

這圍牆他剛才大致的看了一下,是貨真價實的圍牆,上面沒有暗門,沒有機關。

所以紅袖並不是走在這裡忽然消失的,而是早就去了旁的地方。那他剛才一路跟著的是什麼,他確定他跟著一個人影。

這圍牆並不高,姜雲心能不能翻過去他不知道,但是對會武功的人,只是一抬腿的事兒。

方明宴道:“過來。”

姜雲心:“啊?”

但她還是乖乖地走了過去。

然後姜雲心就被方明宴拎了起來。

姜雲心:“啊?”

腳底離地,姜雲心被方明宴拎著跳過了面前的牆。

“啊……”姜雲心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人你要拎我不是不可以,但能不能吱一聲?我畢竟是個人,也不是個包裹。

姜雲心並不恐高,過山車跳樓車無所恐懼,但她被放下來的時候還是晃了晃,抓住了方明宴的衣服。

“大人。”姜雲心誠信請求:“下次有什麼大起大落,先告訴我一聲。”

我這個人心理承受力非常強,只要說了我都能接受。

方明宴不置可否。

圍牆的那邊是什麼,不是路,還是一個院子。

這院子姜雲心看著,只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開始拼命搜尋這個身體的記憶,這院子……到底在哪裡見過?

不是姜家,她雖然穿越來後就沒回過姜家,但是姜家是這身體成長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牢記在心。

無論那些記憶是溫馨的,快樂的,還是痛苦的,都是清晰的。

這院子,不是記憶中的任何一個。

有些破,有些荒涼,和翠竹軒的風格截然不同。這好像是個廢棄的院子。

地面雜草叢生,屋宇破敗,屋簷上甚至垂下來蜘蛛絲。

“大人。”姜雲心道:“這裡有點奇怪。”

她像是被蠱惑一樣,往前走去。

院子裡有兩間房子,房子的門半掩著,似乎有人。

還不止一個人。

屋子裡,傳來若有若無的痛呼聲。

姜雲心這會兒有些恍惚,像是被周圍的情形震驚了,她完全沒有想到,在這漆黑連路都看不清的夜晚,她是怎麼看到屋簷下的蜘蛛絲的。

她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屋子的門被風吹得一開一合,噼啪作響。

屋子裡的痛呼聲更加清晰,是一個女子的痛苦呻吟,不,不止一個。

莫非裡面在做什麼犯罪傷人的事情,姜雲心心裡一急,忙道:“大人……”

如果真的有人在傷人,他們是官府,不能袖手旁觀的。

但是姜雲心這才發現,方明宴不見了。

院子裡空蕩蕩的,只有自己。

她心裡一急,突然,屋子裡女子的呻吟消失了,一聲嘹亮嬰兒哭聲取而代之。

接著又是一聲。

姜雲心有些懵,不是有人在違法犯罪,是裡面有兩個產婦在生孩子?

“生了生了。”果然有欣喜的聲音傳了出來。

姜雲心只覺得從心裡一陣輕鬆,彷彿度過鬼門關一樣。

這一刻,她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腿一軟,整個人跌倒下去。

就在此時,一隻有力的胳膊摟住了她的腰,她全身無力,差一點癱軟下去,有這力氣一拽,便順勢趴在了那人的肩上。

嗯,那味道很熟悉,是方明宴的味道。

真是有錢人家講究的公子哥,一個大男人,衣服上還有薰香。雖然非常非常淡,但是很好聞,距離近的時候,是可以聞到的。

隨著力氣抽離,姜雲心的觸感變得真實,耳邊女人的痛苦呻吟和嬰兒啼哭也都消失了。

取代的是方明宴的聲音。

“姜雲心!姜雲心!”

還有龍橋的聲音:“小姜,小姜。”

姜雲心睜開眼睛。

那個破敗的院子也消失不見了,又回到了翠竹軒的院子裡,周圍又點起了燈。

龍橋在一邊關切地看著自己,而自己趴在方明宴肩上?

姜雲心在這一瞬間僵硬了一下,然後手忙腳亂地讓開。

紅袖竟然也在一旁,當然不是披著床單,而是換回了一身正常的衣服。

“姜姑娘,沒事兒了。”紅袖柔聲道:“沒事兒了啊。”

姜雲心使勁兒捏了一下鼻樑,痛得一哆嗦。

周圍一切是如此真切,但剛才做夢一般看見的,也還清晰地留在記憶裡。

這是怎麼回事?

剛才是幻覺,還是現在是幻覺?

也不知是不是夜晚的露水太重,姜雲心放鬆下來,察覺自己出了一身汗,像是大病了一場。

“怎麼回事?”姜雲心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她看向方明宴,方明宴的面色有些難看。

再看向紅袖。

“真抱歉,都是我的錯。”紅袖非常真誠地說:“不知幾位大人晚上會出來散心,也忘了叫人留燈看門。”

紅袖這話什麼意思不知道,但是嘲諷值是拉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