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宴開始還站在外面,但是被姜雲心喊進來之後,就沒有出去了。

姜雲心也需要一個助手,不然的話,有些要把人翻過來翻過去的活兒,心有餘而力不足,搬不動。

方明宴平易近人,都是為刑獄司幹活兒,並不介意給誰當副手。

他看見姜雲心的視線久久不動,也跟著看了過去。

姜雲心看的地方,是男人的脖子側面,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

“不對,這裡的面板有點不對勁。”姜雲心變換了幾個角度,終於找到了。

她從工具箱裡拿出一把鑷子,然後按住男人脖子側面的面板。

方明宴都沒看清楚,只看見姜雲心用鑷子試探了一下,然後拔出一根針來。

那針足足有七寸長,看著都叫人心寒。

方明宴自然道:“毒針?這人是中毒死的?”

“不是。”姜雲心道:“如果是中毒死的,不管是毒針扎進肌肉,還是進口的毒,都會有反應的。比如最常見的反應就是口吐白沫。”

一箇中毒的人,而且是急性中毒的人,完全沒有一點反應,那是不可能的。

姜雲心伸手按了按男人被針扎的地方,拿起了刀。

方明宴是見過姜雲心手起刀落的,但是每一次,依然有些不適應。他想,可能再多看幾遍,就好了。

姜雲心就像是切瓜切菜一樣,剖開了男人的脖子側面。

雖然他的面板看起來是看看的,但是劃開外表的面板後,這才發現,他裡面的組織結構已經全部被破壞了。

血和肉混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被攪壞了的罐子。

即便是姜雲心和方明宴,一個身經百戰,另一個也身經百戰,還是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

方明宴道:“我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了。”

真是馬後炮。

姜雲心心裡想,都這麼明顯了,我也知道了。

在人頸部的側面,有一個可以致死的地方,頸動脈竇。

頸動脈竇有特殊的感覺神經末梢,它好像靈敏的開關一樣,可以調控血壓和心率。

頸動脈竇若是被外力壓迫,就會出現反射性的血壓下降,昏倒等等。這是暫時性腦缺血,腦缺氧所引起的短暫意識喪失。

但這種壓迫如果到一定的程度,還受到了破壞的話,就不僅僅是昏迷了。

兇手的手法,又狠又快,男人可能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昏死過去。

殺人滅口,兩人腦子裡響起了同樣的一句話。

因為男人的樣子被看見了,被通緝了,所以他成了棄子。

“這也棄的太容易了吧。”姜雲心喃喃道:“感覺有點奇奇怪怪的。”

方明宴道:“如何奇怪。”

姜雲心想想說:“我覺得這個男人很厲害啊,這麼厲害的人,在殺手集團應該也屬於高手骨幹了吧。就算是成了被通緝的逃犯,跑就是了。”

天大地大,怎麼也要掙扎一下,沒道理那麼容易被放棄啊。

這多浪費啊。

就算是方明宴都明白,好的手下要珍惜,不能用一個少一個。怎麼殺手組織的老大不知道嗎?

方明宴起身,走到一旁舀水洗了洗手。

他也覺得這次的事情很奇怪,不僅僅是買兇殺人那麼簡單。

兩人站在停屍房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面色平靜,但是腦子飛快地轉著。

轉著轉著,姜雲心突然道:“不對啊。”

方明宴忙道:“哪裡不對?”

莫非姜雲心這聰明的小腦瓜,想到了什麼。

卻不料姜雲心道:“我只是個仵作啊,我的任務就是檢查屍體死因,我為什麼要為破案發愁呢。”

方明宴驚呆了。

這種沒心沒肺,不同甘共苦的話,竟然是姜雲心說出來的。

姜雲心卻一下子輕鬆了很多,她想了想,覺得自己這話沒毛病,於是輕鬆地收拾了工具箱,跟方明宴說:“大人,您忙著,我去換一身衣服。”

然後姜雲心就走了。

龍橋正從外面進來,和姜雲心擦肩而過。

然後龍橋走到方明宴面前:“大人。”

龍橋看看方明宴的臉色,看看姜雲心的背影,不由地道:“小姜惹你不高興啦?”

“沒有。”方明宴脫口而出。

姜雲心是個好仵作,要是跟龍橋說,他覺得她只做仵作不想案情不合適,龍橋肯定會覺得他也狠心了,壓榨手下也不是這麼壓榨的。

誰家仵作跟著辦案啊,又不給兩份工錢。

方明宴將對姜雲心的埋怨都嚥了下去,成為刑獄司有史以來最憋屈的大人。

但其實姜雲心沒有他想的那麼沒心沒肺,她一邊走,腦子裡一邊將這案子仔細的過了一遍。

本來只是一個風流浪子被殺的開始,怎麼就越來越複雜了呢。

馬修能是兇手的目標。

她也是兇手的目標。

他們兩個肯定都是被買兇殺人的目標。

但是如意不一樣,如意是滅口。

殺馬修能是因為恨,他是罪有應得,因為這個人乾的事情太喪心病狂。就算沒這一次,也有下一次。

但是殺她呢?

馬修能三個字在她心裡上上下下,反反覆覆,終於定格。

“難道是馬家要殺我?”

馬家想要給死去的馬修能找個妻子,但是這可不好找,一個和他前後腳死,還新鮮的屍體,一時半會兒去哪裡找。

更何況這種人家還講究,說不定就連結陰親,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

她或者,姜夫人心有餘力不足,不一定能成事。

她要是死了呢。

五千兩是不少,但是五千兩給自己兒子買個媳婦,讓他九泉之下不孤單,對馬家來說,那就一點都不少了。

姜雲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一定是馬家。

這破事情,沒完沒了了是嗎?

本來馬修能已經死了,人死債消,她如今自身難保,也不想再蹚渾水。若這樣的話,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你不仁我不義。

姜雲心當下就去找了荊風華,荊風華這次也跟了過來,正在看刑獄司給安排的住處。

堂堂荊風華來做師爺,也是不能怠慢委屈的,獨門獨戶一個小院子。

“雲心。”荊風華看見姜雲心挺高興:“明天我就搬過來了,以後,咱們就是同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