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姜雲心的決定,方明宴不好給過多的意見。

最重要的是,雖然現在種種跡象都表明姜建白就是買兇殺人的人,可是因為他特殊的身份,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很難調查。

還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方明宴說:“你們先談談吧。”

估計是談不出什麼名堂的,但這也算是父女一場,給姜建白最後的機會吧。

談崩之後,這父子三人,就算是撕破臉了。

好在姜雲心現在有了刑獄司,姜雲天也有了自己的人和勢力,談好也罷談崩也罷,都不會走投無路了。

姜雲心回了家,不管府裡亂成一鍋粥,將姜雲天拽到房裡一陣商量。

商量完了,去找了姜建白。

果然談崩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姜建白做的這事情太過超出常理,點頭不死也是要被扒一層皮,所以怎麼能認呢。

兄妹兩人也沒說什麼,把姜遇扔給他,就出來了。

不管府裡喪事辦得亂七八糟,兩人出了門。

“哥。”姜雲心道:“你有什麼打算?”

說來可笑。

姜家好歹也是朝中三品的人家,姜雲心兄妹倆,好歹也是姜家名正言順的嫡子嫡女,十幾年前幼小時,為了活命逃出家中。

如今長大了,翅膀硬了,回來了,家裡仍無立足之地。

姜雲天感慨道:“京城裡,大約再也沒有比我們兄妹更慘的人了。”

刑獄司的人在一旁也不好說什麼,方明宴本想說,要不到我家住一陣子?

方明宴也是世家之子,家境殷實,不過他在家中說一不二,沒有這兩兄妹的憂愁。

但是考慮到現在收留兩人,好像有點可憐的意思,方明宴也沒說話。

姜雲天是軍中的人,不怕沒有地方容身。

姜雲心自然更有,不管怎麼說,刑獄司裡還是有她吃喝用度的,不至於悽悽慘慘,流落街頭。

姜雲天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

“放心吧。”姜雲天說:“以前我小,護不住你。如今我再護不住你,日後黃泉之下,無顏面對母親。”

姜家是他的,在乎不在乎,都是要拿回來的。

姜雲天說:“我一直以為姜建白只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不待見我們罷了,沒想到他竟然不擇手段想要除去我們。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客氣了。”

兩兄妹就站在街邊,討論起了弒父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幸虧街邊無人。

姜雲心覺得,雖然姜雲天不是穿越來的,但是有些思想還是很先進的。

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比起喪心病狂的姜建白,姜雲心更害怕的是豬一樣的哥哥。

好在哥哥給力。

姜雲天對方明宴說:“方大人,這段時間,雲心就交給你了。”

這話怎麼怪怪的,姜雲心正要打斷他,方明宴已經點頭了。

“好。”方明宴道:“姜小姐在刑獄司,你儘管放心,我會看著她的。”

這是奇奇怪怪的感覺。

姜雲心看一看方明宴,又看一看姜雲天,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是姜雲天沒有打算再解釋。

他剛回京城,也有許多事情在身,於是又和姜雲心打了招呼,匆匆忙忙地走了。

姜雲天走後,姜雲心問方明宴。

“方大人,你和我哥以前嗎?”

“不認識。”方明宴道:“從未見過。”

那就更奇怪了,姜雲心說:“那你為什麼答應我哥,要照顧我?”

方明宴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你是刑獄司的仵作,拿我的錢給我幹活兒的,我照顧你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方明宴還補了一句:“這年代,可心趁手能幹活兒的人不好找,我一向很愛惜手下。”

然後方明宴也往前走了。

姜雲心覺得這事情不對,腦子裡正轉著呢,龍橋走過來:“走吧,有什麼事情,回刑獄司再說。”

大街上談這個,真的不太合適。

再談下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們兄妹倆要弒父了。

姜建白一個做長輩的,尚且知道這事情要偷偷地做,不可以走漏半點風聲。你們做晚輩的,不管心裡怎麼想,也不能叫人知道。

姜家的家業,日後還要靠姜雲天撐下去呢。

被龍橋拽著,姜雲心魂不守舍回了刑獄司。

她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的不被父親喜愛罷了,如今看來,過往十幾年,秘密多了。

而想要挖掘過去的秘密,是最難得。

姜雲心回到刑獄司,回了房間,剛在桌子上攤開紙筆,要將這次的事情好好的覆盤一下,還沒來得及寫一個字,薛東揚便來了。

“小姜。”薛東揚說:“先別寫了,出事了。”

姜雲心現在聽不得出事了這三個字,聽著只覺得心梗心慌。

“出什麼事了?”

“京郊的村子來報案,出了命案。”

聽說出了命案,姜雲心頓時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出了命案好,不是,出了命案不好。她的意思是,不是姜家那些糟心的破事兒就行。

刑獄司和仵作,天生就是對接命案的,這都沒什麼。

姜雲心把紙一推就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

薛東揚帶著她匆匆往外走。

“是在郊外的一個村子,叫做大同村。縣尉從下面上來,說是大同村裡,有人死的詭異。”

“死的詭異,是怎麼死法?”

薛東揚直接將人帶去了偏廳,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正在和方明宴說話。

“太可怕了,下官活了一輩子,沒見過那麼可怕的事情。”老縣尉說:“大同村一向與世無爭,和旁的村子沒有什麼矛盾,村民之間也和平得很,不知道怎麼會出了這樣的妖魔。”

大同村是嶽縣尉管轄的一個村,在三日之前,村子裡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

大同村以種田為主,有廣闊的田地。

農民為了防止有飛鳥啄食糧食,會在田地裡放上稻草人。

就是立一根竹竿,然後把稻草紮成人的樣子。有些講究點的,還給穿上衣服,用竹竿撐著放在田裡用來嚇唬鳥雀。

縣尉說:“三日前,我們村一個叫做劉友的村民,如往日一樣去田裡,路過稻草人的時候,心中覺得那稻草人有些奇怪。他仔細看看,發現稻草人胖了。”

“胖了?”方明宴道:“如何胖了?”

“就是胖了一圈。”縣尉比劃:“稻草人就是要個人樣子嚇唬鳥雀,因此都是隨便扎扎,個子也不會有人高,身型也不會有人寬。但是劉友感覺自己田裡的那個稻草人……好像比他還要膀大腰圓上一圈。”

但是劉友就覺得很奇怪,然後上去按了一下。

這一按,他感覺手感也不一樣了,稻草人裡面是空的,就是用幾把稻草紮起來的,按下去就是一個凹坑。

但是他這一按,感覺怎麼軟乎乎的還有點彈性,這稻草人裡面,就好像是有什麼填充物一樣。

當下他覺得不對勁,就將稻草扒開想要檢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塞了什麼東西進去。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稻草人裡面,有一具屍體。

縣尉說起這事情,面上露出恐怖的神色來。

方明宴皺眉道:“你們當時沒有報官?”

“報了,查了。”縣尉說:“當天就查出了兇手,是村裡一個遊手好閒的懶漢叫臧澤,他前幾天和劉友因為瑣事產生了一些口角,所以懷恨在心。死者也是村裡的人,也是和臧澤有過爭吵的,所以大家認為,一定是臧澤將受害者打死,然後為了陷害劉友,將他偽裝成稻草人,放在了劉友的地裡。”

這樣的說法太含糊了,很難判斷是或者不是,但既然縣尉如今找到了刑獄司,那案情肯定不止那麼簡單。

果然,縣尉又道:“本來,大家以為這案子就結了。懶漢也被抓了,那天天已經黑了,便先關在村裡,打算第二天再送府衙。誰知道,第二天,劉友鄰居的地裡,又出現了一個藏著屍體的稻草人。”

而那個懶漢,昨天賭咒發誓自己不是兇手,可大家不但不相信,還對他動了手。

懶漢也是要名節的,氣憤之下,他竟然以死明志了。

這事情一下子就鬧大了,出現了兩個受害者,兇手沒找到。找到的一個不是兇手,還把人冤枉地自殺了。

縣尉感覺這事情自己已經不能處理了,因此趕緊來尋求幫助,他和方明宴以前機緣巧合算是認識,便匆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