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的後人到底是不是冤枉無辜,方明宴不做回答,說實話他也不太關心。

他關心的是,儘快將兇手找出來。

作為提刑司的老大,方明宴是一個正義的人,但是這種正義是有限的。

這就像是一個感情充沛善良的人,並不適合去做刑警這樣的工作。

因為你只有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能去冷靜地思考。如果每見著一個受害者,你都因為可憐同情,哭得不能自已,只會方寸大亂。

這就像仵作手上的刀。

他們是為了伸張正義,還原真相,所以必須鋒利冰冷,不能心軟。

方明宴說:“兇手既然是有目的而來,那就好辦,他要什麼我們就用什麼把他引出來。”

現在看來,兇手沒有一氣把仇人都殺了,顯然是有所圖。

他想要錢。

那一筆當年的不義之財。

劉友四人如今過得如此艱辛慘淡,申家也未必好過。

當年申弘量夫妻被殺,只留下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嬰兒交託與人,雖然養大,也未必大富大貴。

說不定是窮得走投無路了,這才打起了這筆錢的主意。

眾人商議一下,如今最重要的,確實是找出這筆藏起來的銀子。找到了,對方就會發現,他這一趟毫無意義。

也許會惱羞成怒,也許會心灰意冷。不管怎麼說,現在他們在明,對方在暗,他們非常的被動。必須要打破這種被動,讓對方跟著自己動起來,這才能有線索可查。

當下,方明宴開始佈置。

不找兇手了,找銀子。

兇手會跑來跑去,銀子不會,理論上,銀子比兇手好找。

眾人推測,既然是一大筆錢,那麼這案子肯定不小,時間久遠不好判定是哪一起,但在當時一定引起了重視。

他們也是要避風頭的。

這就是他們為什麼會來到大同村的原因。

金盆洗手,歸隱農田,是要低調等這件事情過去。過上幾年,無人問了,再將這筆錢拿出來。

但是沒想到申弘量的妻子來找他們報仇。

雖然最後他們將申弘量的妻子給打死了,但這事情一定給他們造成了影響。劉友幾人回憶,他們家的人,身體都不太好,而且都短命,祖父,爺爺,死的都不安詳。

很可能,他們都是中了某種毒,只是藥性不足以一下致命罷了。

這件事情的發生,讓他們不敢動那筆錢,後來,人去世了。

也許有告訴後代,也許沒有告訴後代,總之這筆錢,一代一代的,還藏在原處。

先是住處。

方明宴將人分成四份,分別去四戶人家找錢。

其實在第一個第二個受害者出現之後,嶽縣尉就已經例行公事,在他們家中搜過一遍了。

不過什麼都沒有找到。

方明宴當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親自再搜一遍的。

龍橋帶人一組,薛東揚帶人一組,荊風華帶人一組,姜雲心帶人一組,四個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方明宴帶了幾個人,回到了山神廟。

他想的也很有道理。

去山神廟祭祀,這是四家一代代傳下來的。傳下來的話是。如果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去山神廟的大石頭下祭拜。會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一句話,哪怕是再簡單的一句話,傳了幾代人,有時候是會變質的。

就算每個字都還和五十年前一樣,這句話裡的意思也未必一樣。

方明宴說:“有沒有可能,他們四個人還沒來得及分錢,藏在了山神廟。”

開始打算避風頭後就取出來,後來因為打死了人,動作太大。有錢也不敢取。

但這筆錢是不會壞的,所以還在山神廟。

他們也不敢把這個事情說得太明白了,所以含糊地告訴後代,山神廟可以完成心願。

只不過是這個心願太含糊,所以沒有一個人能想出來。

畢竟正常人在聽到父親的遺言,是在某處祭拜某人的時候,也只會認為是,這種祭拜是祈求她的原諒或者保護。而不是,那個地方埋著寶藏。

他們還有一個懷疑的地方,就是在四家人的土地裡,但是這個範圍太大了。就算是真的有,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找。

所以打算把可疑地點排個序,等到前面的找過一輪,確實找不到,再來挖土地。

姜雲心帶著差役來到了劉友家。

姜雲心帶著七八個差役,浩浩蕩蕩,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感慨。

真是萬萬想不到啊,自己到這個時代,不到一個月,如今也是有手下的人了。

如今他們四個儼然是方明宴手下的四大天王,或者叫四大金剛。

就好像是張龍,趙虎,王朝,馬漢。

這一點方明宴讓姜雲心很意外,他絲毫也沒有因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有什麼不放心。雖然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很照顧,可是在安排差事的時候,是絕對把她當做一個得力干將的。

姜雲心很高興,她畢竟不是一個真的嬌滴滴的大小姐。還是希望能夠自食其力,可以平等地和大家對話。

劉友家是十分簡樸的三間平房。

外面用一個籬笆圈起了一個院子,院子裡插著幾根竹竿,中間搭著繩子,上面掛著幾件衣服。

不管是乍一看還是仔細看,這都是一間非常簡單貧寒的農家。

這一家人一年的收入不會超過五兩銀子,甚至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銀子。

普通老百姓日常的生活,要麼是以物換物,要麼也是銅板進出。

姜雲心認真的將劉友家的每一個地方都查了一遍。

新鮮動土的痕跡是沒有的,可以藏東西的地方,差役也都看了。

這一點其實有些難,因為時間太久遠。

假如那些銀子真的是劉友的曾祖父五十年前藏下的,五十年的時間,那些痕跡早已經煙消雲散。

都不需要藏到多隱秘的地方,就是最簡單的在院子中心挖一個洞,把錢放進去再填上土,就行了。

剛挖的時候是能看出來的,這一塊土和周圍不同。過上幾個月,慢慢的痕跡就會消失。

如今五十年過去,它早就已經和周圍的土地融為一體,不會有任何區別。

在這種情況下,你除了真的把每一個地方都掘地三尺,沒有任何辦法。

劉友和父母也在自家院子裡團團轉。

看得出來,他們也非常想找到這筆銀子,就算是明知道找到也不可能給他們,可總算是一個了結吧。

這筆錢找不到,這件事情就沒有辦法了結。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會有新的變故。

而方明宴,帶著人到了山神廟。

一聲吩咐,眾人開始挖。

方明宴覺得,這筆銀子很可能就藏在山神廟附近。

他從刑獄司帶來的人手沒有那麼多,此時每個地方都是一個刑獄司的人,帶著幾個差役,再加上幾個本地的捕快,一起做事。

只要確定發號施令的人是刑獄司的人就可以了,至於挖土幹活的是誰都行,在人手不夠的情況下,村民也是要上的。

大人老爺喊你幹活兒,你敢說一個不字嗎?

於是眾人開始挖,從上午挖到傍晚,忽然有人喊道:“這邊有情況。”

方明宴立刻走了過去。

只見眼前是一片亂石,但是這些石頭好像有人動過的痕跡,方明宴立刻的:“都給我挖開。”

頓時十幾個精壯小夥掄圓了胳膊開始挖,說掘地三尺,那真是一點都不過分。

一直挖到了半人深的地方,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有東西。”

他的鐵鍬碰到了硬邦邦的東西。

眾人都停下動作,只見他狠狠一鏟子下去,然後將鏟子裡的土倒在了地上。

這一鏟子土裡有好幾個石子。差役拿起其中一個,然後驚喜道:“這不是石子。”

石頭的手感是一捏就能捏出來的,差役連忙用自己的衣服將土疙瘩給擦了擦,然後交給方明宴。

方明宴掂量掂量了一下,拿出了腰上的匕首,一刀下去,石塊變成兩半。

中間隱約有些黃色。

雖然不是金光燦爛,可非常明顯,這不是石頭,是一塊黃金。

五十年前藏下的財富竟然不是銀子,而是黃金。

眾人都知道要找東西,但是具體要找什麼其實不太清楚。

刑獄司的人還知道一些,嶽縣尉手下的捕快就一直矇在鼓裡,沒有人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敢問。

此時大家都驚歎不已,誰能想到在山神廟,竟然能挖出金子?

他們回頭看那個黑黝黝的土坑,只見裡面隱約能看見不少塊狀物,這裡得有多少錢呢?

雖然不是自己的錢,看看也是好的。

方明宴雖然喜怒不動聲色,但是這會兒心情也很好,他嘴角露出一點笑容吩咐:“把這裡的東西都挖出來,歸攏到一起。”

能讓四個人一輩子錦衣玉食,衣食無憂的財富,不會太少。

雖然方明宴不至於放在眼裡,但是誰不喜歡錢呢?眼見著天已經黑了,大家打著火把,揮汗如雨地挖了起來,誰也沒喊累。

他們有最樸實的想法,挖出那麼多錢,方明宴總會給他們打賞一點吧。

大人吃肉,手下喝湯,也心滿意足。

方明宴讓人先回去報信,告訴其他幾個人不用挖了,這筆錢已經找到了。

然後也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個筐子放在了地上,眾人將金塊挖出來以後,就放在筐裡。

忙活了半個晚上,大家都有點挖不動的時候,這一片的土地清理得差不多了。

那筐子裡裝了有半筐,都是半個拳頭大小的金塊。方明宴將筐子往上拎了拎,這裡足足有幾千兩,很重。

幾千兩黃金,就是幾萬兩白銀。四個人,一個人能分個萬兒八千兩,就算是山珍海味的生活,也夠一輩子了。

他看眾人臉上的疲憊,好心道:“大家也累了,休息吧。”

黑燈瞎火的,視線不好,難免有疏漏。明天白天視線好的時候,肯定還要將這塊地再篩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