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面相覷,姜雲心擰著眉頭,想著這事情該怎麼辦?怎麼能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圓回來。

一時間,房間裡只剩下吃東西的聲音。

方明宴不知又從哪裡端出了一盒瓜子,兩人對坐著,咔咔咔咔地吃了起來。

很快桌子上,就堆裡一堆瓜子皮。

瓜子太乾,開始喝水。

姜雲心飽了。

她從沒捱過餓的人生裡,第一次吃瓜子喝茶喝飽了。

嗝……

姜雲心打了個飽嗝,吃不動了。

但是辦法還沒想出來。

“如今,也只能先拖著了。”姜雲心說:“不過大人你放心,你要是有了心儀之人,我肯定不拖著你。到時候,你就跟他們說,是我移情別戀,喜新厭舊,肯定不壞了大人的名聲。”

方明宴不滿意:“那就能壞了你的名聲嗎?”

姜雲心本來想說,我也沒打算嫁人,問題不大。但是看方明宴那臉色,將話嚥了下去。

方明宴當時挺身而出的目的是英雄救美,不能不但美沒救成,還把美給害了,他的尊嚴肯定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最終,他們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

只好還是先拖著。

姜雲心總算騰出空來,說自己的事情。

“我覺得鄂家的手藝失傳,有些可惜。”姜雲心說:“雖說傳男不傳女是老規矩,可是,規矩是人定的,人也可以改啊。你看鄂靈薇,她有勇有謀,有膽有識,就一點兒也不比男人差啊。”

本來偷學了手藝,鄂靈薇是要被上家法的,但是因為此事她確實立了功勞,因此才免除家法。只是讓她光明正大地學習家裡的手藝,也是不行。

鄂家上下如今都承認,鄂靈薇確實天資聰穎,智勇雙全,不輸男子。但是,又都紛紛搖頭嘆息,雖然不輸男子,可誰叫她不是男子呢?

這話,聽著只叫姜雲心覺得心裡堵得慌。

女子在世,真的就那麼艱難。

方明宴聽姜雲心如此說,也有些感慨:“鄂靈薇,確實不錯,若是男兒身,定能將鄂手藝流傳發揚。”

但是方明宴也沒辦法,雖然他是朝廷官員,可也不至於用身份壓人,逼老百姓改變家規吧。

但是姜雲心用鼓勵的眼光看著方明宴。

方明宴被看得發毛。

“你有什麼想法?我知道你想給鄂靈薇出頭,可此事,我也沒有辦法。”

方明宴可不是毛頭小子,被大姑娘看一眼,就魂不守舍什麼原則都丟了,這事情確實不好辦,也不能一口答應。

“我知道你不好辦。”姜雲心道:“但是,肯定有好辦的人。”

當然有好辦的人。

這世間,除了規矩,還有一個大於一切的規矩的,叫皇帝。

方明宴想了想:“是個辦法,但為此事去找皇上,有點小了。”

皇帝日理萬機,忙的都是國家大事,堂堂刑獄司提刑事,也不至於為了這個,特意去上個摺子。

姜雲心說:“大事有大事的找法,小事有小事的找法。”

不但可以找,而且可以不讓方明宴去找,方明宴找,那不是要搭人情嗎?

當下,兩人關門在房間裡商議了一下。

第二天,街頭巷尾的茶館裡,天橋下,說書人就多了一段故事。

忠義雙全的女嬌娘,巾幗不讓鬚眉,力挽狂瀾千里追兇的故事。

這是京城,皇帝手眼通天,京城裡的風吹草動沒有他不知道的。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故事,而且還知道了,這個故事並非杜撰,而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上位者,就喜歡手下的人忠肝義膽,無論男女。

皇帝瞭解了鄂靈薇的事情之後,身邊的公公察言觀色再一誇,也覺得小姑娘很不錯,非常不錯,若是這樣有情有義,巾幗不讓鬚眉的姑娘落的一個委屈收場,是非常不應該的。

若是這樣,以後誰還願將如此有情有義呢?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皇帝考慮的並非一人一事,而是這件事情可能帶來的影響。

於是皇帝大筆一揮,給鄂靈薇親提一塊匾額,命人送去涼州鄂家,以資讚許。

上書五個大字,巾幗不讓鬚眉。

還賞賜了一些金銀。

皇帝的賞賜,那可絕不止金銀本身的價值。

鄂家一個做棺材的人家,這輩子也沒和官府打過交代,這一下被皇帝賞賜簡直是歡喜得昏了頭,反應過來之後,立刻醒悟。

皇帝的意思,難道還不明顯嗎?就看你會領悟不會領悟了。

當下鄂家老太爺開了祠堂,特事特辦,直接將多少代人流傳下來的規矩,傳男不傳女,改了。

有德有能者,皆可繼承家業。

鄂靈薇,成了鄂家第一個進入族譜的女子,一時間,風光無二。

姜雲心聽見這個訊息的時候,正在和方明宴培養感情,十分無奈。

入夏,煙雨湖荷葉嫋嫋,荷花盛放,風景美輪美奐。

方明宴的請柬是從家裡被送來的,拿到之後,皺著眉頭,把請柬翻來覆去,翻來覆去的看,好像請柬上有什麼密函暗文一樣。

送請柬的小廝說:“少爺,夫人說了,這幾日公事若不忙,讓您和姜小姐一同前往。少年人不要整日拘在府裡,要常出去走動。姜小姐內向,您也該多帶她見見京中的夫人小姐。”

“我……”方明宴就來得及說一個字。

小廝又說了:“夫人說了,她已經問過了薛東陽和龍橋了,知道這幾日,刑獄司裡不忙。”

方明宴再找不到理由。

母親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的。龍橋和薛東揚,也不敢在她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

“好,我知道了。”方明宴只好說:“回去告訴母親,我會帶雲心一起去的。”

小廝圓滿完成任務,心滿意足地走了。

然後方明宴就拿著請柬去找姜雲心了,英雄救美沒問題,但是既然已經救下來了,就不能讓他一個人唱獨角戲。

方明宴敲開姜雲心的房門,說:“你伯母給你送請柬來了。”

姜雲心正在看書,一時腦子竟然沒轉過來,沒明白這是一層什麼關係。

最近這段時間,方明宴有點偷偷摸摸地吃醋。

方夫人心疼兒子,隔三岔五就要從家裡給方明宴送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搞得好像方明宴是去離家十萬八千里的地方工作一樣,其實提刑司和方府總共也沒有多遠,方明宴一個月有半個月也不住在提刑司,都是要回家住的。

但就這,當母親的還是不放心。

不過如今,她已經開始送什麼都送雙份了,還有姜雲心單獨的。

當方明宴第一次看見家裡小廝送來,單獨給姜雲心的吃食之後,很是消化了一會兒,才接受這個無情的現實。

姜雲心直到接過請柬才看明白,也幾乎是立刻明白。

煙雨湖的荷花宴,是當朝太師嚴樂賢的夫人,一品誥命嚴夫人舉辦的一場宴會。沒有什麼特殊的意思,就是看最近荷花開得好,請大家賞花。

煙雨湖也不是嚴家的,但是要有一個有身份的人牽頭,這才能成會。

參加的無外乎京城裡上層官員家中的夫人,小姐,少爺。吟詩作對,談天說地,聯絡一下感情。順帶著,可以讓家中有適齡兒女的夫人,相看相看,挑選挑選。

這種夫人外交,閨蜜外交,什麼時候都是有的。

方夫人讓她和方明宴一起出席這樣一個聚會,等於是對外廣而告之。

姜雲心和我們家的方明宴,兩個年輕人看對眼了,家裡也同意,給你們看看,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那些有的沒的,就不要瞎說了。

方夫人,她不是在姜雲心面前說客氣話,是真心的認可姜雲心,做方家的兒媳婦。

姜雲心很惶恐。

這樣下去,這事情更的沒有轉圜餘地了。

她抬頭看方明宴,方明宴無辜地看著她。

“怎麼辦?”姜雲心說:“現在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一刀,怎麼辦,要不就實話實說吧。”

方明宴微笑道:“我母親對你有情有義,你是想氣死她嗎?然後再看她把我打死,你要給我殉情嗎?”

這都是什麼話!

姜雲心一拍桌子。

“去!”

多大點事。

反正她也沒有母親需要交代,父親那邊,姜建白就當沒她這個女兒,她不回去,他也不來多問一句。

只有哥哥,姜雲天外出之前,已經接受了方明宴這個妹夫,他們兩人之間,再沒有什麼阻礙。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