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也是方家的老人了,方夫人出門,又是晚上,雖然不想驚動太多人,可也是考慮到自身安全的,不會瞎帶人。

車伕是在方家幹了十多年的一個人,名喚劉二。雖不是家生子,但和方家簽了長契。

他十來歲的時候便到了方家,如今三十多歲,已經娶妻生子。雖然只是個車伕,但過得不錯。有事兒的時候趕車,沒事兒的時候休息,方家不止這一輛馬車,也不止一個車伕,主子卻就那幾個,也不需要天天出門。

車伕的生活,比京城裡很多老百姓的日子都要舒服。

方明宴沒有先進房間問話,而是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窗子邊。

透過薄薄的窗紙,能看見劉二正坐在椅子上。

為什麼不進去?難道還要在邊上觀察觀察嗎?姜雲心正想詢問,方明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然後他抬起手。

姜雲心疑惑地看著,只見方明宴的手腕上綁著一個類似護腕的東西。

姜雲心認識,不但認識還非常熟悉,這是袖箭。很多會武功的人都會帶著袖箭。平時用不上,關鍵時刻能救命。

姜雲心雖然不會武功,但是也覺得這是個非常實用的東西。荊風華也給她做了一個。

只是雖然已經戴上了,不過還在練習階段。

對一個會武功的人來說,新的兵器的適應過程會簡單一些,力量準頭都是通用的東西,稍微幾下就能上手。

但是對姜雲心來說就沒那麼容易了。

手術刀雖然用得眼花繚亂,可拉弓射箭一概不通。

只見方明宴舉著袖劍隔著窗戶看對面的人影,然後手腕微動,袖箭立刻就飛了出去。

姜雲心嚇了一跳。

方明宴也不是那麼莽撞的人,怎麼問都不問一聲就要殺了他嗎?這人該不該死另當別論,難道就不好奇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潛伏在方家嗎?

袖箭飛出是一眨眼的事情,飛出之後,屋子裡的人顯然也驚動了,可是他並沒有發出慘叫。

他沒有中箭。

頓了一頓之後,劉二發出一聲驚叫。

他沒有中箭,姜雲心猛地反應過來。

能躲開方明宴的袖箭,可見這個人是有武功的。如果他沒有武功沒有躲,相信方明宴也有後手,不會弄死他。

裡面的人也反應過來了,頓時就知道自己暴露了。還沒有來得及採取下一步措施。薛東揚已經一腳踹開門,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看見朝著自己來的東西,躲閃是人之常情,區別是不會武功的人只有躲閃的心,沒有那麼快的動作。

看見某一個東西快速砸來,可能心裡一片空白,可能慘叫都來不及,總之等到身體反應過來,要躲閃的時候已經被砸中了。

只有會武功,而且時刻保持警惕的人,他們的身體比腦子更快。

方明宴走了進去,冷笑一聲:“劉二,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這個叫劉二的車伕,之前姜雲心也是見過的,還坐過他駕的馬車。此時只覺得相由心生四個字,果然濃縮就是精華。

之前坐劉二駕駛的馬車的時候,只覺得他是個憨厚老實的車伕,可如今面相卻完全變了。

雖然被薛東揚的劍架在脖子上,不敢造次。可是周身卻壓制不住的陰狠戾氣。

“大意了。”劉二說:“早知道這就被你試探出來了,昨天晚上我就該把你娘抓走。”

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囂張,方明宴和姜雲心的臉色都變了。

方明宴冷著臉走到牆邊,將剛才射出去沒有刺中劉二的袖箭拔了起來。

走到劉二身邊,方明宴忽然抬手,袖箭便紮在了他肩膀上方。

方明宴一點一點地將袖劍摁進去。

緩緩道:“你在方家十幾年,難道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劉二一聲慘叫,身體不停地顫抖,但是被薛東揚緊緊抓住了,只能小幅度地掙扎。

血瞬間將肩膀上的衣服染溼,滲了出來。

袖劍的前端是圓錐形的,硬生生地扎進皮肉,刺進骨頭,這比匕首一瞬間穿透要痛多了。

劉二發出持續不斷的慘叫聲,姜雲心聽著直搖頭。

千不該萬不該,他竟然用方夫人的安全威脅方明宴,這是命有多長?膽子有多大?

方明宴這次真的是氣著了,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在自己面前動手見血。

這段時間他其實挺注意的,雖然自己是仵作,不怕死人,不怕血,但他們經常忘了自己仵作的身份,覺得姜雲心畢竟是個小姑娘,刑獄司裡血淋淋的那些手段,還是藏著掖著的好,免得破壞了自己溫文爾雅的形象。

今天被人用母親的性命要挾,方明宴確實是藏不住了。

不過姜雲心沒說什麼,眼下這種情況,方明宴已經很冷靜了。

堂堂刑獄司老大,怎麼可能真的是溫和良善之人。只要他的心狠手辣,都是面對敵人,那又何妨?

溫吞軟弱之人,在這世道上,如何能護住自己,護住家人親友。

不過這劉二也是個硬骨頭,雖然痛得一頭冷汗,可是咬緊牙關死也不說。

袖箭已經扎到了底,從聲音和方明宴的動作來看,這肯定是刺進骨頭裡了,劉二整個人已經痛得癱軟下來,全身不可控制地顫抖著。

但是這一股痛稍微過去一些,他深呼吸著仰頭看方明宴,甩了一下汗溼的額髮。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劉二說:“你休想從我嘴裡得到訊息。”

方明宴有些遺憾地收回手,從懷裡拿出帕子擦手上的血,一邊插一邊說:“不,我相信你進了刑獄司,什麼都會說的。而且你不說也有人說,昨天晚上我們在林子裡還抓到了三個黑衣人。對,就是你給他們留資訊的三個人。現在都在新餘市的大牢,只等著你去團聚。”

劉二的臉色頓時變了,不過他的臉色剛才就已經很難看了,這會兒再難看一些也不太明顯。

方明宴擺了擺手:“把嘴堵上帶走,別讓血滴在家裡。”

這畢竟是方宅,不是刑獄司。要是弄得血糊拉嘰,慘叫連連,怕會嚇著人。

後宅裡住的都是女眷,還有未成年的少爺小姐,哪裡受得了這種驚嚇,就是來往的丫鬟婆子嚇著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