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宴說:“剛才我做的事情,從前我做過,以後難免還要做。你這些日子在刑獄司,我知道你看見的,是大家兄弟義氣,和諧友愛。但刑獄司,並不僅僅如此,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有很多血淋淋,殘忍的事情。”

“嗯。”

姜雲心從喉嚨裡溢位一點聲音:“我知道。”

“你知道不代表你見過。要真的見過,才能知道自己是否能接受。”方明宴說:“雲心,你會害怕我嗎?會覺得這樣的我,冷血兇殘嗎?”

姜雲心此時有一點恍惚。

剛才的事情對她來說確實有一點震撼,畢竟在她那個年代,警察局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就算是面對再可恨的兇手,也不能如此。

但是入鄉隨俗,她已經接受了許多自己以前沒見過,只聽過的事情。

這又算什麼呢?

問題是,方明宴想說什麼?他有點急切,想證明什麼?

“方明宴。”姜雲心說:“我不是三歲的孩子,也不是沒有出過遠門的千金小姐,我的膽子沒有那麼小。我會看是非黑白。一個人是否兇殘?並不在他做的事,而在他做這件事的目的。

“怎麼說?”

“十惡不赦的兇手,你就算把他碎屍萬段,我也只會覺得罪有應得,痛快活該。無辜普通的人。你無緣無故,哪怕只是打他一巴掌,我也會覺得你這個人心術不正,不可交往。”

就是這麼簡單。

姜雲心坦然和方明宴對視,眼神清澈明亮。

沒有那麼多轉彎抹角的心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姜雲心對不熟悉的人的時候,可以有一百八十個心眼,但是對劃拉進自己人範圍的,就懶得爾虞我詐,坑蒙拐騙了。

姜雲心說完,方明宴的周身氣息都柔和了一點。

但是他沒放手。

話沒說完?姜雲心心道,還有什麼要說。

“所以我不怕你。”姜雲心道:“刑獄司……”

話沒說完,方明宴又往前靠了一點,略放低身體,臉,正對著姜雲心的臉。

“這樣……也不怕……”

方明宴的手按在牆上,就在姜雲心臉邊,炙熱的呼吸,就在姜雲心耳畔。

姜雲心嗓子有點幹,腦子有點昏。

“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覺得,我們要說清楚的意思。”方明宴說:“雲心,我們在一起因為意外,這些日子我常在想,我們倆的關係算什麼,我們不應該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對所有人說謊。”

姜雲心覺得大概是昨晚上沒睡的原因,她現在有點恍惚。

方明宴這是受什麼刺激了?他這是要對自己……表白?還是要撇清關係?

“你,你說。”姜雲心抿了抿嘴唇,她被方明宴盯得有點心慌。

這個男人一直恪守禮儀,君子風度,今天,有點不一樣,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讓人心慌。

但是不討厭,也不害怕,只是緊張。

“我覺得,假戲真做,也不錯。”方明宴微微一笑:“雲心,我心悅你,你呢?”

姜雲心被方明宴的文縐縐給問住了。

她推了推方明宴,但是方明宴的身體山一樣,動也不動。

看樣子今天沒有答案,他是不會動一下了。

“雲心,我們的婚事,就這麼定了,你說好嗎?”方明宴說:“我這邊,我爹孃都喜歡你。你那邊,姜建白不用管,你哥哥是同意我們在一起的。天時地利人和……”

怎麼就天時地利人和了,姜雲心感覺方明宴有一種志在必得自信。

但是那怎麼行,就算,我心悅你,也不行。

姜雲心將推在方明宴胸前的兩根手指,變成手掌,加重了一些力氣。

方明宴這下不敢硬碰硬了,順著姜雲心的力氣,讓開一些。

但是眼裡很是不甘心。

“雲心。”方明宴皺眉,伸手握了姜雲心的手,有點底氣不足:“這些日子我們相處,你對我當真沒有一點感覺?”

“那我要是沒有意思呢?”姜雲心冷酷無情:“你打算怎麼辦?”

方明宴有點鬱悶,剛才那狂霸酷帥拽的形象蕩然無存,無奈地道:“那我還能怎麼辦……我……”

方明宴緊皺了眉,彷彿比剛才看見兇手還煩惱,半晌道:“那怎麼辦,我就再接再厲吧。反正你也沒有喜歡旁人,我總是還有機會的,近水樓臺,投其所好,我也不比旁人差些。”

姜雲心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不愧是年紀輕輕成為刑獄司老大的男人,能屈能伸,能忍能狠。

姜雲心拍了拍方明宴的肩膀。

“方大人態度還不錯。”姜雲心說:“不過我教你,追求一個女孩子,首先,要讓她知道你在追求她。然後,再談下一步。”

然後姜雲心一低頭,從方明宴胳膊下面鑽了出去,跑了。

“……”方明宴就這麼孤零零的被留在了原地,認真的想了想,明白了。

所以姜雲心的意思,雖然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而是認可他的追求?那豈不是……好感是有的,就是姑娘臉皮薄。

方明宴頓時就笑了。

雖然以前沒有過什麼和女孩子相處的經驗,但他也不傻。

姜雲心要是對他真的沒意思,那就直接拒絕了,沒有拒絕,那就是想答應,又有點不太好意思答應。或者想答應,但是覺得還可以拉扯一下。

姑娘家,總是要表現的矜持一點,那有一說,就點頭的。

男女之間,其實最有意思的就是將至未至,欲言又止的這一段拉扯。

方明宴於是晃晃悠悠的跟著姜雲心出了門。

“走。”方明宴說:“回刑獄司,先做正事。”

正事做完,再做自己的事兒。他在這一點上非常有優勢,除了晚上休息時間,幾乎和姜雲心形影不離,這要是再不能抱得美人歸,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刑獄司裡,薛東揚已經問了一輪。

刑獄司有手段,黑衣人嘴也硬,但是硬,也不可能都硬,總有人硬不過刑獄司的手段。

一夜未睡,方明宴讓姜雲心去休息,自己去跟審問的進度。

他還貼心地把姜雲心送回房。

古代也罷現代也罷,人和人之間,有很多都是共同的。當一個人覺得另一個人重要時,接送照顧無師自通。

只有不在意你,才會什麼事情都想不到。

姜雲心進了房間關上門,但是不上床睡覺,而是豎著耳朵蹲在門口,聽著方明宴走遠,腳步聲消失,立刻將門開啟一條縫。

姜雲心賊頭賊腦往外看了看,見外面沒人,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雖然她一路表現得很鎮定,但是這怎麼鎮定得起來,這麼大的事情,當然要和閨蜜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