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瑛慢慢的冷靜下來,眼睛發紅的看著姜雲心。

“咳……”紅瑛努力的吞嚥了一下,發出一點聲音,她用低沉嘶啞的齊聲說:“其實,我不怕死。”

她太虛弱,說話的聲音像是耳語,但姜雲心聽見了。

她覺得紅瑛說的是真的。

如果是她,在經歷了那麼多痛苦折磨之後,大概也不想活了。

讓一個不想活的人活下來,有很多東西,比如有放棄不下的感情,或者單純是恐懼死亡。

活著需要勇氣,死亡也需要。求生是人的本能,不想活的人不應該被嘲笑,不敢死的人,也不應該被嘲笑。

“我相信。”姜雲心說:“但是,岑承基也不會殺你。”

岑承基為了復仇而來,要殺的當然不會是一個同樣受過折磨的受害者,但是如果巫元思死了,紅瑛好好的沒事兒,一定會被懷疑裡外勾結。

比如門怎麼開的,丫鬟婆子為何正好今日不在。

這些都沒辦法解釋。

但是紅瑛也受傷了,還是致命傷,這下她從旁觀者變成了受害者,什麼都說不知道,也不會有人懷疑她了。

把自己摘出來的代價很大,但值得賭一賭。所以岑承基刺進紅瑛胸口的刀,是折了刀刃的,剩下的長度雖然依然會造成重傷,但不致命。

死亡和自由,什麼好東西不需要冒險呢?

紅瑛簡單的說了兩句話,便虛弱的不行。

姜雲心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你休息吧。”姜雲心說:“既然沒死,那就好好活著。”

雖然紅瑛只是巫元思的外室,但是現在巫元思死了,巫家還有一大家子在。因為她顯然是被巫元思牽連的,所以巫家一定會給一些錢當做補償,然後放她離開。

以前不行,那是怕外室爭寵,再生下兒子,動搖當家主母的地位。

現在家主都死了,巫夫人自然也願意用她不在意的區區一點銀子,換取一個良善大度的好名聲。

看著姜雲心要走,紅瑛終於忍不住道:“你……不抓我?”

姜雲心笑了笑。

“我要是抓你,就不會一個人來了。”

她對紅瑛比了一個手指放在唇邊,噓的動作,就走了。

兇手是一定要抓的,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岑承基殺人也逃不了。可是又何必非要把紅瑛扯出來。

她若是活下去,就是命不該絕,老天爺也覺得該讓她重獲新生。

姜雲心開門出去,隱隱約約的,聽著背後紅瑛說了一句謝謝。

也可能是錯覺,只是幻聽。

等姜雲心回到刑獄司的時候,方明宴已經帶人將岑承基抓回來了。

準確的說,是抬回來了。

岑承基已經死了。

雖然抓了兇手,但是刑獄司上下氣氛都很沉重。

方明宴沉著臉坐在椅子上,吩咐去把司嬪找來。司嬪好歹是他的姐姐,人都已經死了,還是要處理後事的。

姜雲心走過去,只看見岑承基沒有外傷,衣服整齊,不像是經過搏鬥的樣子。

姜雲心問:“他是怎麼死的?”

“服毒自盡。”薛東揚說:“就躺在橋滿春家門口的牆邊,滿身都是血,我們去的時候,他還有一口氣,看見我們也沒跑,也不慌。”

姜雲心嘆了口氣:“他自己心裡明白,死路一條了。”

“是。”薛東揚道:“他說,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也沒想跑。只想再見小春一面,不過太晚了,身上又髒,也不好叫人出來,所以就在那兒坐著等我們。”

不是等誰,是等死。

在回來的路上,岑承基就斷了氣。他也沒說什麼,沒有留給姐姐的話,也沒有訴說自己的憤怒,平靜的就好像已經是個死人。

殺害唐家一家三口的兇手已經被抓,火燒鍾埠,砍死巫元思的兇手也已經伏法,這案子,基本算是了結了。

是大家心裡都覺得堵得慌。

這事情真叫人鬱悶。

姜雲心想了想,說:“牢裡還有一個呢,我們不是一直覺得徐參有問題嗎,如果告訴他,鍾埠現在的情況,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一個主子加兩個小廝。

殺了三個人,一個小廝直接就把所有的罪都扛了,總覺得很奇怪。

方明宴想了想,讓龍橋去一趟。

徐參在天牢裡非常的鎮定,鎮定的不像是一個即將要丟了性命的死刑犯。

當看見龍橋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他也不吱聲,就這麼看著他。

姜雲心對徐參這個頗感興趣,也跟著來了。她從徐參站出來的那一刻,就對這個反差特別大的小子十分感興趣。

徐參的外表極具欺騙性,站在那裡斯斯文文。可是上衣脫去,一身的傷,力氣還大,冷靜而冷酷。

就像是一個有很多故事的人。

徐參就這麼平靜的看著龍橋。

龍橋開門見山的說:“你家少爺被人害了。”

徐參的反應很奇怪,奇怪的地方就在於他一點都不奇怪,只是嘆了一口氣。

“他……”徐參略猶豫了一下,說:“我是說岑承基,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龍橋眯了眯眼:“你怎麼知道是岑承基幹的?”

徐參說:“我猜的。”

顯然這是胡扯。

姜雲心在一旁說:“你別管岑承基,先管管自己。徐參,我問你,唐家一家三口,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徐參突然跪了下來。

“大人,我是冤枉的。”徐參說:“唐家三人,不是我殺的。”

這真是翻臉如翻書。

“不是你殺的?”龍橋也覺得有趣:“可是之前,分明是你親口承認,種種細節,說的清清楚楚。”

“確實不是我殺的。”徐參說:“那都是鍾埠逼我的。”

徐參被帶回了方明宴面前。

他給方明宴磕了個頭:“大人,之前小的因為被鍾埠威脅,所以不得不替他頂罪,將唐家三人被殺之事,攬在了自己身上。如今得知他命不久矣,小人不在害怕,要說出真相。殺害唐家三人的兇手,正是鍾埠。”

其實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雖然沒有證據,可是大家從心裡覺得,徐參不像是兇手。

他的理由也可信,被主子威脅頂罪,這種事情方明宴是常見的。但是徐參的反應實在是太冷淡了。

彷彿一切都不意外,都在預料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