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自是不知道是儀的心理活動。

在聽到有梁州的最新戰報送來之後,孫權不由得眼睛一亮。

他急忙命人將梁州的戰報送進來。

關於這場天下矚目的梁州之戰,哪怕孫權明面裝出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

但實際上在背地裡,孫權可是派出了不少探子前往梁州探查。

而根據一些零零碎碎的探查回來的情報,孫權也多次與心腹重臣推測過樑州一戰的結果。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梁州之戰,是一場足以改變當今天下局勢的國運之戰。

有志於天下的孫權,又豈會對梁州之戰漠不關心呢?

而讓孫權感到開心的是,在他多次召開的私密會議中,絕大多數江東重臣都對糜暘的下場不看好。

他們都認為這場仗打到最後,落敗的一方很可能是糜暘。

這倒不是說諸位江東重臣認為糜暘的能力比不上曹真,恰恰相反的是,他們都認為單單論能力,曹真是不如糜暘的。

陽平關一戰中,糜暘利用兩軍之間的資訊差進行誘敵大戰曹真,這一戰績讓許多江東重臣喟嘆不已。

這份詭詐,只有他們印象中的糜暘才能擁有。

只是諸位江東重臣亦是有識之士,他們知道梁州之戰打的是國力之戰,而要是論國力的話,漢與魏是無法相比的。

拖到最後,最後南鄭一定會被魏軍攻下。

這不僅是諸位江東重臣的共識,亦是孫權心中的想法。

對於這一點判斷,孫權是樂見其成的。

近幾年來,漢軍連戰連勝,加上橫空出世的糜暘,這給孫權帶來了很深的心理壓力。

為江東百年計,孫權不僅希望漢軍在梁州之戰中大敗,還希望糜暘最好死在這場戰役中。

正因為心中的這份期待,所以在得知梁州的戰報送來之時,孫權才會臉露期待之色。

按張昭的話說:“除非糜暘得天地相助,否則此仗他必敗!”

在孫權的催促之下,一名內侍很快將門外的情報遞送至孫權的身前。

看著內侍手中的那份情報,孫權呼吸不免有些急促。

他之所以會猶豫是否出兵攻打合肥,最重要的原因不就是梁州之戰還未出結果嗎?

江東接下來的戰略該如何走,就全看這封情報的了。

孫權連忙拆開內侍送上的情報看了起來。

是儀這一刻也將目光都注視在孫權的臉上。

是儀注意到在剛拆開戰報的時候,孫權的臉上還有著期待,可隨著孫權目光的不斷流轉,是儀卻發現孫權的臉色愈發凝重。

凝重的神色演變到最後,成了濃濃的不可置信。

而隨著孫權看完一封情報,拆開第二封情報開始觀看之後,他臉上不可置信的神色,竟最後演變成畏懼。

在短短几息之中,孫權的臉色就猶如走馬觀花般的變幻著。

這一刻的孫權哪像江東之主,分明像一有著變臉絕技的伶優。

而孫權臉色的變化象徵著,梁州之戰一定發生了驚人的變故。

感覺到不好預感成真的是儀,試探性地問了孫權一句道:“至尊?”

可還未是儀將後面的話問出來,孫權就猶如一隻被觸怒的猛虎一般,將手中的情報狠狠地拍擊在書案上:

“敗了,魏軍敗了!

魏軍不僅敗了,還近乎全軍覆沒!

現在爾等滿意否?”

孫權的怒吼嚇得是儀趕緊跪倒在地,這一刻他好似回到了建安二十四年的冬天。

那一年他亦是在與孫權弈棋的時候,收到了一封孫權極不願意看到的戰報。

孫權的盛怒,與那一年幾乎如出一轍。

心中直呼倒黴的是儀卻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他只能顫抖著身體,接受孫權的怒氣。

是儀是青州人士,算是江北系大臣中的一員。

而在孫權看來,魏軍慘敗雖然是他無法接受的後果,但想來卻是是儀這樣的江北系官員喜聞樂見的事。

因為這代表著,攜帶著大勝之威的糜暘,可以抽出手來來討伐不臣了。

至於江東臣不臣,看的不就是江東是否會聽話嗎?

是儀心感無辜,他雖是江北系大臣之一,但身為近臣的他為了避嫌,從未參與過建業城中的爭論。

可沒想到孫權還是將怒火燒到他的身上。

這卻也是孫權的性格,他一旦發起怒來,親人都能不分青紅皂白罵個狗血淋頭,何況區區一近臣。

只是是儀的忍讓,卻並未讓孫權停歇怒火。

他手中緊緊捏著剛從梁州送回的戰報,一句句怒吼從他的口中發出:

“曹真真是廢物。

十餘萬大軍圍城,竟還能被糜暘擊敗,難道曹操留下的都是這種酒囊飯袋嗎?”

孫權憤怒的好似是他的大將打敗了這場仗一樣。

不過這也不能怪孫權。

在主流看法認為糜暘必敗的情況下,孫權早已經做好了糜暘戰敗後的一切準備。

但讓孫權萬萬沒想到的是,糜暘竟然能絕地反擊,這不僅讓孫權之前暗中的一切謀劃落空,亦讓孫權感受到深深的恐懼。

氣急的孫權絲毫沒注意到,在他怒罵曹真的時候,是儀的臉上浮現了一些不自然的神色。

若曹真是廢物,那當初同樣率十萬大軍圍城的

同時是儀也在心中深深的好奇,糜暘是用什麼方式打敗曹真的呢?

難道真如張昭所說的那般,得到了天地的相助?

隨著連番的怒罵,孫權心中的怒氣消散了不少。

在慢慢恢復冷靜之後,孫權像是失去所有力氣一般,直接坐在了榻上。

寢室內一瞬間恢復了寧靜。

良久之後,孫權將目光注視到是儀的身上。

“擬一道命令,讓伯言速速回建業。”

孫權這句話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陸遜作為近年來最受孫權倚重的大將,他之前一直領兵駐守永安,防備著荊州的張飛。

而孫權突然將陸遜從永安召回,代表著孫權心中對是否出兵攻打合肥一事,已經有了決斷。

孫權雖性情兇險,但他同樣也是個優秀的政治家。

優秀的政治家,他的決策是不會被個人情緒所左右的。

在糜暘打贏梁州之戰的情況下,江東的出路只有一條了。

是儀自然懂得孫權的意思,但孫權方才的那句“孤必聽從乎”還音猶在耳呀!

看來世上最瞭解至尊的人,果然是糜暘。

領會孫權意思的是儀,起身正欲朝外走去。

可孫權又突然叫住了他。

“你再為孤擬一封慶祝梁州大勝的奏表。”

“切記,言辭一定要懇切!

還有聽聞大將軍好聲色,屆時奏表發出時,就讓孤的御用樂隊一同前往梁州吧。”

聽到孫權的這個吩咐,是儀差一點就沒直接將前倨後恭四個字脫口而出。

但是儀還是生生忍住諫阻孫權的想法。

待是儀離開寢室後,孫權想起糜暘破敵的方式——借漢水之力,破十餘萬魏軍於須臾。

糜暘的這種破敵方式,才是讓孫權最感到畏懼的地方。

論水系之盛,天下間何處又比的上江東呢?

而江東的堅城,又哪座可以擋得住長江之水的灌注呢?

再加上糜暘寫的那封殺氣凜然的檄文,孫權知道那封不僅是寫給曹魏看的,亦是糜暘寫給他看的。

由於心中的擔憂,孫權的眼神愈發可怕。

他心中有一個想法在不斷醞釀著。

近年來大漢的崛起全因為糜暘這人,可若是有一日,糜暘不在了呢?

古人有言,慧極必傷!

今日加班,來個小章。

明日2大章彌補下。

我知道很多讀者想看備備北伐,但一些情節鋪墊還是要的~

明天開始,就回梁州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