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傅府出來,謝絕掐了掐大腿,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光是看著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她也無法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既然天上掉餡餅,又哪有不接的道理?

好在獨孤謹也怕她做不了主,所以算是提前跟她通個氣,後面的事會找她娘商量,但大機率是板上釘釘了。

先前得知和九皇子訂了親,她是一萬個不願意,好不容易穿過來,重新回到十八歲,誰樂意這麼早就踏進婚姻的墳墓?

可現下得知馬上要和獨孤曦微定親,她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憧憬。

江右在府外候著,看到謝絕出來便驅車迎了上去。

就在此時,一個侯在旁側小道的宮侍攔住了她的去路。

“謝二小姐,太女殿下邀您明日午時一同到放鹿山圍獵。”

謝絕接過貼子,對那位年長的宮侍溫和一笑,“好,勞煩。”

方才在學堂怎麼不見邀她?多半是臨時起意。

宮侍回禮告退。

心中卻忍不住想道:難怪坊間都說謝家二小姐風流多情,她對自己這樣一個年老色衰的老宮侍尚且如此,那對年輕的小官人們又該是何等的溫柔啊。

回到家中,難得看見謝紅也在。

謝絕隨意問起她圍獵要準備的東西,謝紅意外道:“你也要去參加放鹿山的圍獵?”

“也?莫非大姐也受邀了?”

與她不同,謝紅身為校尉,有保護之責。

一聽謝絕是臨時受到太女的邀請,謝紅的眉頭更是緊皺不放。

“你什麼時候同那群人走得這樣近了?”

那群人說的便是太女黨。

謝家暫時還沒有表態,仍屬中立派,所以與太女黨的關係一直不鹹不淡。

近來更因為謝絕一直與陳瑤等人往來,看上去似乎有傾向四皇女之意,因而與太女黨的關係更為不善了。

謝絕想了想,“我與太女至今連個招呼都沒打過,我也不知她為何會邀我一起?”

“難不成是九皇子的意思?”謝紅問。

她搖頭,懶得琢磨這些,“索性明日也無事,就當去玩幾日罷。”

謝紅隱有擔憂,“凡事多加小心,我在西南場防衛,有什麼事記得來找我。”

謝絕心頭一暖,應聲道:“好,大姐也是。”

謝家子嗣單薄,除了謝紅和謝絕外,本還有一個嫡子,名為謝維。但因謝家主君早逝,年幼的謝維又生了張與父君一模一樣的臉,謝申怕睹物思人,從小就將謝維送回謝家本族撫養。

是以謝絕姐妹二人從小一塊長大,情誼還算不錯。

……

放鹿山,皇家圍獵場。

時值五月,春末夏初之際,天氣不算炎熱,只是早晚各有些涼意。

謝絕帶上江右和十餘人家僕一大早浩浩蕩蕩出發前往放鹿山。

她從前很愛騎射,週末雙休日,時常和同事一塊相約馬術、射箭班,練了三四年,也算頗有成效。

此刻距離放鹿山腳還有一段山路,謝絕囑咐江右在山腳匯合,隨後情不自禁一夾馬腹,縱馬馳騁而去。

暖風拂面,吹得衣袂獵獵作響,順帶也將江右聲音,遠遠甩在了身後。

山路狹長,座下的紅棕馬好似和她心有靈犀一般,配合默契,不愧是跟隨母親上過戰場的烈馬。

聽說烈馬難馴,她也只是昨日騎著溜了幾圈,這馬極有靈性,倒像是也選中了她。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空中忽然飄起泠泠細雨,打在臉上,略帶著幾分癢意。

“救命啊……”

“有人嗎……”

前方忽然傳來模糊的呼救聲。

謝絕策馬前行,卻見密密麻麻的雨幕之中,一輛華貴不凡的馬車深陷泥濘之中,無法動彈。

幾個護衛正在合力推車。

此路偏僻,鮮有人走,不知他們為何會走到這條小路上來?

謝絕在小道上停住下了馬,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你們是哪家的?”

小廝一見是她,神色有些怪異道:“謝二小姐,能否請你幫忙推推馬車。”

那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見是個認得她的下人,謝絕自然沒有理由拒絕,於是走上前檢查了一番,發現只是單純的卡住了。

她問:“車上有沒有人?”

小廝還沒說話,一隻青蔥玉手掀開了馬車的珠簾,一張精雕細琢的鵝蛋臉出現在視線中。

鳳清呈撅著一張紅唇向她看來。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謝絕溫和的笑意即可退了下去,也懶得講什麼客氣話,徑直上了馬車。

“你要幹什麼?”鳳清呈有些慌張問。

她也不理,徑直拽過車伕手裡的韁繩,厲聲一喝,馬兒掙扎了幾下,緊接著她揚鞭重重抽在馬臀之上。

馬兒吃痛,嘶鳴著衝了出去。

車中的鳳清呈一個始料不及,猛地撞上她的後背,復又立馬嫌棄地支起身,誰知下一刻馬兒狂奔而去,馬車顛簸著,他再次重心不穩,落入謝絕臂彎。

謝絕本不想管他,卻又怕人掉落馬車,到時候沒準又要扯出什麼麻煩事來,只得伸出手臂將他摟住。

很快,馬車漸漸恢復常速,謝絕調轉方向,將馬車驅使回原處。

鳳清呈衣襟被雨淋溼了大片,抬眼看向剛剛跳下車的謝絕。

她今日穿了件極為英氣的騎裝,暗紅色的窄袖短衣勒進腰間一條白玉蹀躞帶中,身姿挺拔,雙肩寬闊,腳上蹬著雙黑色錦紋長靿靴,這樣貌,放在整個上京城中也是極為惹眼,出挑的。

她渾身溼透了,幾縷墨色的溼發黏在頰邊,看上去多了一分野性張揚的美。

小廝接過韁繩,正準備美言幾句以表感謝。

“多謝二小姐,今日多虧有您……”然而話都還沒有說完,謝絕已跨身上馬,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望著那道瀟灑離去的背影,鳳清呈久久沒有放下珠簾。

直到小廝提醒,“殿下,雨停了。”

鳳清呈合攏手指,那裡彷彿還殘留著方才被她摟住時的體溫。

他錯了。

她與外界所傳的風流浪蕩,不學無術根本毫不沾邊,或許是有人嫉妒她,故意編造的呢?

母皇還沒有下旨,或許……還有可能?

一時間,鳳清呈又想起在太學時她故意繞路而行,避開自己的事,會不會,她會不會是在蓄意報復自己當初那一鞭?

“哼,還是打得輕了些,若再重些,好叫她這輩子都忘記不了……”